年三十接到学生电话，童教授一开始是很意外的，然后又感觉挺高兴。

因为他以为南曼是来特意给他「拜年」的。

虽然打电话拜年有些奢侈，但想到学生这也算「尊师重道」。所以他就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今天先不数落她浪费。

拜年的话说完，南曼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把她可能要延迟回去的事说了出来：“H省这边的化肥项目遇到了困难……”

这个开头不简单，童教授在这一刻是想拒绝听的，但是他还是耐着性子听完了。

化肥生产遇到了困难南曼没有详细说。

但她提到「林令原」这个名字，童教授就已经猜到了原因。

沉默片刻，童教授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道：“如果是他请你帮忙，那就去吧，你的调令我会去申请延期半年，南曼，半年时间是我能争取到的底线，如果……”

你还是不能回来，那可能就不是他能做主的事了。

“教授，对不起，让您失望了。”

“为什么要道歉呢，你能做到这种程度，我非常为你骄傲。但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，如果重工业的设备你可以修改，或许对于种花家来说，你在那里的作用要比我这里大得多。”

童教授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，长舒一口气，道：“不用顾虑太多，如果你觉得在那里可以有更好的发展，能为祖国创造更大的价值，你……可以留在那里。”

如果南曼不是他的学生，他甚至都会忍不住劝她去转专业，现在不上不下的境况，终究还是因为他不舍得。

听童教授这么讲，南曼能感觉到他是真心这样考虑的，不是气话，她有些被触动，也非常坦诚地回答道：

“教授，工业制造上我的作用能有多地大，其实我心里最清楚，现在看着似乎是很厉害，那是因为咱们的底子太薄。但上限已经决定我在这条路是走不远的。”

物理学和数学一起拓展的学科才是她要奔赴的星空。

这是南曼第一次开诚布公跟他谈起自己的「能力」问题，童教授沉默片刻，才问道：“你决定了吗？”

发挥出你真正的实力？

这话别人听起来像是在问南曼，但南曼不知为什么，她感觉这话有包含着不同的意思。

她试探地问了一句：“什么？”

童教授听出了南曼小心翼翼的试探，这次他没有含糊过去，认真道：“做你真正能做到的事，做真正的你。”

原来真的暴露了啊，南曼自嘲地笑了笑。

反正决定帮老于的时候不就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吗。

“原来，您知道了啊。”

听到南曼这回竟然如此痛快地承认，童教授略显无奈地回道：“感觉到一些，毕竟我的学生实在过于优秀。”

虽然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，南曼到底是怎么获得这种超出常人理解的知识累积。

但只要她是种花家的人，这就不是坏事。

从南曼所有的行为也可以看出，她和他们的道路是一致的，不是吗？

有时候很多看不透想不通的地方，他甚至都忍不住想往玄学靠拢，觉得是天佑种花家，才能得到这样的气运。

科学解释不了太多，那就是玄学啊！

“是您教得好。”

被人察觉到了不对劲，南曼却没有想象的那么紧张，她心里负担甚至感觉减轻很多。

所以此刻反而能自在地和童教授调侃一句。

听到这话，电话那头的童教授声音突然带着严肃和郑重：“没错，是我教得好，南曼，你要记住，你的优秀，永远都是因为我和A大所有老师教得好，你所有的知识来源也都是来自A大这所顶尖学府的培养。无论什么时候，什么人问你，都不能忘记这一点。”

这一番话说得很有「挟恩以报」「自卖自夸」的嫌疑，如果是别人听了可能会不舒服。

然而南曼却听得红了眼眶，她几个深呼吸才忍住说话没带出哭腔，郑重承诺道：

“是，我不会忘记，我是A大最优秀的老师教出来的学生，永远不会。”

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，心底的不安从未停止，每天她都要提醒自己一遍，不能暴露，不能犯错。

可她哪里知道真正的「正确」到底是什么呢？

记不得历史具体时间，只知道一个模糊走向。

甚至这个星球生存环境都不是她熟悉的。

来这里之前，她以为自己的未来会是银河系以外的宇宙，来这里之后，她的未来还能不能走出这个星球的大气层都是问题。

活着都好难，如果不是系统给她挑了个开局还算可以的身份，让她感觉还有保持做梦的机会，她都不知道自己继续存在的意义在哪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