严成一动不动地平躺着，微弱的晨光模糊了他立体俊逸的轮廓，他的眼皮沉阖，细密的睫毛覆于其上，呼吸绵长，胸膛有规律地起伏着。

这并不是苏琴第一次看见他的睡颜，但却可能是最后一次。

她突然醒悟过来，明白自己在做什么，她想到了后果，事到临头的恐惧揪住了她的心脏。

正当她准备撤离之际，严成睁开了眼，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，已经用那双宽厚的手掌包裹住了她像冰块一样的手。

然后，非常果决地，对准自己，狠狠地扎了进去。

他甚至还向上抬起的身体，让刀刺入地更深。

苏琴以前也见识过严成的疯狂，却没想到他在这个时候会作出这样的举动。

而更令她感到崩溃的是，他还将头贴靠在她的耳畔，温柔地笑了，对她说——

“苏琴，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，谢谢你让我解脱。”

太阳照常升起的这一天，苏琴的世界却彻底崩塌了。

*

这不是梦。

因为即使是在梦里，也不会如此地混乱不堪。

清醒过来的苏琴在第一时间报了警。

严成被送往了医院，而脑子混沌一片的苏琴像个失去了线控的木偶一样被带到了派出所。

不论民警问什么，苏琴都说不出口。

她动不了，身体的器官完全脱离了控制，躯体仍在，可内里却被抽空了，只剩下细细密密的疼痛。

等到民警耐心耗尽，语气变得越来越不客气的时候，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。

“警官你好，这位是苏女士的律师。”讲话的人头发像是刚剪过，很短，会扎人，眉尾的刀疤随着他讲话向上扬起。

苏琴瞬间重新活了过来，不顾周围人错愕的目光，倏然站起身，目光紧锁在小武的脸上，问道：“他……他怎么样了？”

小武像是没听到她的声音，注意力集中在律师和警|察的交谈上。

随后，苏琴被带到了审讯室，小武坐在了她的对面。

“是他叫你来的吗？”苏琴心里有很多的疑惑，她以为他应该恨死她了。

“是，他在进行手术之前，执意让我过来。”小武手指握拳，用力按压着桌面。

苏琴轻笑一声，“那就好，看来还有得救。”

“还有得救？”小武提高了说话的音量，眼底几乎要喷出火来，“你就这么恨他？这么想要他的命。”

“是他非要来招惹我的，关我什么事。”苏琴已经开始自暴自弃，对这个世界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期待。

“苏琴，他……对你如何，难道你真的一点感受不到？”小武的眼眶微红，声音似是在哽咽。

“可他杀了苏筠！”苏琴猛地抬头盯住小武，后槽牙都差点咬碎。

小武怔愣了，“谁和你说的？”

“莫要人不知，除非己莫为。”

“是秦晓和你说的？”

苏琴沉默了，她将眼睛瞥向一侧，不愿多说。

小武叹了一口气，拿出手机，调出了一段画面，推到苏琴面前。

画面背景是医院的天台，上面站着两个人，一个是苏筠，她站在离高楼边缘很近的地方，一个是严成，站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。

风催动着苏筠的病号服，她脸上的神色悲戚绝望，嘴巴里不知道在讲什么话，而严成则站在一旁静静听着，没有张口。

变故很快就发生了，苏筠突然转身往下跳，严成虽然很快地冲过去拉住了她的手，可还是没能拉住她。

严成直起身之后，右手握住了左手的手腕，可以看到他的左手满是血。

眼前的画面让苏琴无法面对，她眼里不自觉地已经噙满了泪水，嘴唇颤抖着，艰难发声：“为什么……这个视频到现在才给我看？”

“扪心自问，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严成？”小武脸色苍白地苦笑道。

苏琴的肩膀因为哭泣而剧烈地抽动，她低下头，闭上了眼睛。

“秦晓她弟弟因为赌博欠了很多钱，是严总帮忙还的，他让她不要再来找你，怕她找你要钱。可她弟弟戒不了赌，还想求严总，但被我拦住了，我现在……很后悔。”小武不自觉地蓄力锤了下桌面。

苏琴原本搭在双腿上的手收紧，手指用力掐着大腿，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。

在几个深呼吸之后，苏琴重新抬起头，看向小武说：“他什么都不和我说，我怎么会知道？”

回溯当年往事，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，严成就瞒着她很多事情，刻意接近她，到后面苏筠出事，他也总是避而不谈，什么都不和她说个明白。

她是真的很累，不想被欺瞒难道有错吗？她想要的不过是两个人能够坦诚相待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