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是金主(下)+番外(7)
佣人离开后,空旷的地下室只有他们两个人,墙壁回荡着沉闷的脚步声。
设定的程序还没有运行完,陈谷专心致志地跑步,并没有正眼看他。
陈谷的形象和池间想象中的大致一样,也和普通的军人一样,古铜色的上身套着迷彩短袖,跑步时身上的肌肉线条流畅,有着勃发矫健的力量感,无愧为国之重器。
不多时,跑步的模式停了下来,变成了慢走,陈谷把架子上搭着的毛巾拿了过来,擦了擦汗,顺带漫不经心地打量了池间一眼。
“长得是挺像。”陈谷淡淡评价道。
陈谷心里冷笑一声,果然,他们之中没几个正常人。
他是,晏嘉禾也是,陈谷想,一时竟说不上来,他们谁更恶心。
“像谁呢?”池间冷静地问道。
陈谷在跑步机上慢走,问道:“你没见过晏嘉禾的弟弟吗?你长得很像晏嘉乔。”
池间心里最后一点委屈也烟消云散了,她的弟弟肯定对她更重要,虽然他没有兄弟姐妹,但是他可以想象得到,那种血缘亲情。
这一点是他比不了的,也不应该起贪心去比较的。
池间这么安慰自己。
过了半晌,池间说道:“我是替人过来的,那么陈先生其实很喜欢晏嘉乔?”
陈谷瞥了他一眼,“晏嘉禾告诉你的?”
池间说道:“是的。”
陈谷点点头,笑了,用磨出薄茧的食指撑了撑眉骨。
她永远是这样,把别人的感情都搞错。
陈谷心里有一种荒谬的笑意,里面夹杂着隐忍的怒气,像是地裂下漫淌的岩浆,可是涌到了出口,又忽然觉得倦怠,只剩飞灰余烬。
早已不是少年心性,六年的分离,充满约束的军营,他难驯的性子早被磨平了,只有无可奈何,无法言说的倦怠。
“你知道当年我和晏嘉禾为什么能成为好朋友吗?”陈谷一边在履带上慢走,一边忽然说起毫无关联的事情。
“不知道。”池间摇了摇头。
“因为我们喜欢的东西很一致。”陈谷说道:“对暴力的喜欢,对情|色的喜欢,都很一致。我能想象得到,晏嘉禾一定很喜欢你的长相。”
池间沉默不语,清俊温润的脸庞像是陶塑的白瓷。
“但是我们还是有细微的不同,我喜欢做,她更喜欢摆着放着,在远处旁观。”陈谷接着说道。
“我们十三四的时候,正是要开荤的年纪。那时候我带着晏嘉禾,去过夜总会点人。”陈谷用毛巾擦了擦手说道:“别的男孩子都点了女人离开了,只有我点了一个男人。”
“我知道,晏嘉禾也一定喜欢那个男人的长相,我拽住她,要她留下来。”陈谷笑了笑,“于是她就坐在包间的沙发上,远远地支着头看我们做。”
池间心下倒抽口凉气,有一种强烈的不适感。
但是他必须冷静,他想,这个圈子里的阴私,他以后还会听闻更多,他爱的人在其中,他只能强迫自己适应。
“那天我差点把那个男人做死在床上,血流了一地,还是晏嘉禾提醒了我。所以你看,我们曾经是如此的亲密无间。”陈谷低声说道:“所以我永远也不能原谅她的背叛。”
他的话音落下,地下室里又只有跑步机的声音。
过了半晌,池间问道:“陈先生想要寻回的是什么呢?”
他敏锐地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,“她的背叛一定弄丢了重要的东西,但绝不是陈先生的自由和名誉。”
陈谷在家跑步还穿着迷彩短袖,这说明他对军营是非常有感情的,他并不是因为进军营受管束而愤怒。
并且他出来的第一时间是去找晏嘉禾,而不是搜集证据回到陈家洗清罪名,因此当年的构陷对于陈谷也不是十分重要。
所以,池间想,一定有哪里不对劲。
池间接着说道:“仇恨会随着时间而淡化,但是有一种东西反而会随着时间加深,那就是回忆。陈先生耿耿于怀这么多年,难道真的是仇恨吗?”
这回轮到陈谷沉默了。
“陈先生想要找回的,想要复原的,那里面未必没有晏嘉禾吧?”池间淡淡地逼视着陈谷的眼睛,虽然他的年纪更轻,但是气势一点也不弱。
陈谷沉默地回视着他,像是在看一把锋利的手术刀,是如何一点一点剖开自己的内心。
她背叛的究竟是什么?不是对他的诬陷,是他心中给她按上的性别设定,是他们相遇时的认知,是他的臣服。
对于军人来讲,服从甚至比爱更重要,他连爱一个女人都无法做到,更不能允许自己臣服于一个女人。
陈谷知道这不能怪任何人,但他还是恨她,亦如恨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