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是金主(68)
晏嘉乔浑身一僵,手搭在领子上不动,脱又冷穿又怂,进退两难。半晌,到底娇气耐不住冷,屈辱地裹紧前襟,愤愤道:“你就笑吧,别把你那28颗牙冻着。”
晏嘉禾笑容不变,她说过不畏寒不是虚言,此时冷风吹过,她不过穿了衬衫长裤,倒也站得青松般笔直。
晏嘉禾看着阳台的方向,有淡淡的灯光照出来,然后被灌木丛吸走,自己所在的地方,正是整个小花园最黑的,眼前枯枝纵横,带着泥土的味道,顿显萧索。
静立一会儿,手里的烟熄了,晏嘉禾将烟尾扔在花根下面,用鞋尖碾了碾,淡淡说道:“晏青山眼里没有我们,有必要的时候就会把咱俩卖了,这样的日子太危险了。小乔儿,你跟我走吧。”
晏嘉乔穿着黑衣,把自己裹成个粽子,还不忘嗤笑道:“你想走也不看看你走得了么?眼下哪家能放你?”
许是刚抽过烟,晏嘉禾的声音有些低哑,薄荷气泡般翻涌破裂,带着临渊面崖的乖戾,“只要你同意跟我走,我们就随时能走。”
晏嘉乔冷笑,“以前或许是这样,不过现在你没有胜算,沈哥回来了,你还欠人家一家海丰呢,他头一个就不会放过你。他已经进了体制了,前不久还在林源县立了三等功。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不长眼选了傅连庭,不过无所谓,反正我有钱给你收尸。”
晏嘉禾微微笑了一下,意有所指,“你不知道人越有所护,越是他的弱点吗?”
沈建来太爱护沈天为了,即便是他进到体制里了,沈建来也力图给他顺风顺水的环境,晏嘉禾有预感,沈建来一定会因为对沈天为的优待而溃败。
“你指什么?”晏嘉乔茫然无解。
晏嘉禾顿了顿,终于忍无可忍,“你那脑子是为了给脸一个安置的地方才长的吧?”
晏嘉乔又要炸,还未等他说话,阳台那边人影一闪,肉色若隐若现。灯光从后照射,清楚的将扭曲的动作投到前面的空地上。
晏嘉禾一愣,然后缓缓转过头,和晏嘉乔对视一眼,看到彼此眼中明明晃晃骂了句无声的脏话。
立即默契一致地蹲了下去,借助低矮的灌木植物遮掩身形,像两个抱团取暖的大蘑菇。
突如其来的暴击,让两个人停止了交锋,都沉默了片刻,恨不得自戳双目,只有冷风吹着树丛咻咻作响。
半晌过去,晏嘉乔蹲得腿麻,毫不客气的将几万的大衣抻了抻,铺在了地上坐了下去。可是这样一来,上身就短了,必须佝偻着才行,而这显然不是一个舒服的姿势。
晏嘉禾看着他扭来扭去,淡淡说道:“靠我身上?”
晏嘉乔有便宜不占算吃亏,登时不客气的往晏嘉禾身上一靠,顺带狠狠撞了她一下。这一下够重,连他都觉得疼了,伤敌一千,自损八百。
晏嘉禾倒吸一口冷气,好不容易才保持住从容的风度,低头看了看他偷笑的样子,忍了又忍,才把涌到嘴边的脏话咽回去,也不在意长裤沾了土,就面对着凋敝的枯枝坐在那里,支撑着晏嘉乔。
夜早已经黑透了,伸手都不一定看得到五指,深冬寒冷,鸟虫绝迹,四周安静下来,就是彻底的无声无息。
偶尔有风吹得衬衫鼓散,晏嘉禾垂眸,身体里的热量一点点消散,被压住的肩膀血流不畅,渐渐针扎似的发麻。她一动未动,静静感受着,有着自虐般的快感。
不知过了多久,晏嘉乔已经睡着了,隔壁隐隐约约传来《难忘今宵》的曲子。晏家阳台的灯终于熄了,接着从楼下开始,整栋小楼都陷入了黑暗。
没有人来寻找,这本是意料之中,她却不像往日愤怒。
大抵是因为肩上呼吸带来的热意,催生了她另一种不可言说的隐欲,使得她对晏青山的薄凉破天荒的感到满意。
晏嘉禾低头看了看肩上的脑袋,试探的叫了一声,“小乔儿?”
声音很快消散,没有回话。
晏嘉禾小心翼翼的将胳膊环过晏嘉乔的后颈,垫在下面,把他轻轻的放下平躺。细碎的石砾扎在衬衫上,并且越扎越深,她却毫不在意,一瞬不瞬地盯着晏嘉乔。
他的模样精致到近乎凌厉,又生性浅薄,喜怒都显在脸上,尤为生动可人。
总是精准戳她怒点的嘴闭上了,唇色嫣红,晏嘉禾看了片刻,忽然觉得心火沸腾,奔流的声音冲击着耳膜擂擂作响,
晏嘉禾渐渐俯下身去,臂弯卡在他的脖颈处,晦暗的目光离他不过咫尺之距,挡住了一片月白。
两人的剪影如同双生的藤蔓,随着小花园冷硬的泥土,像那些枯枝败叶一样,散发着颓靡的腐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