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船停港(79)
“门卡呢?”
阿姨往外看了看,“就你一个?”
弋者文沉沉地“嗯”了声。
“卡在这。”阿姨狐疑地拿出门卡,想问点什么,但看这后生仔的气势不太妙。于是将话咽下去。
弋者文摸走房卡,矫捷地踏上楼。
209的门一打开,迎接他的是潮湿的霉味,走进去,房间很整齐,没有昔日的痕迹。
吉苑的旧物叠整摆在床尾,她遗弃的是弋者文买给她的衣服。
窗帘对挽,窗户紧闭,余晖洒进室内,镀上层暖光。
弋者文到床边坐下,伸手抚了抚那堆衣物,和这些潮冷的霉味静静待在一处。
大腿有些扎,他一摸裤兜,摸到信封纸,拽出来想丢掉,却不想太用力撕开了。
信封里掉出张硬纸,从折叠的缝隙中隐约看到黑白图,弋者文将其展开,在看到吉苑的名字时,有那么一刻忘了呼吸。也就是在气竭的那几秒,他阅读完上面的信息。
重新感受到心脏跳动,咚咚咚,似要破开他的胸腔。他视线凝滞在右下角的落款上——广西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。
阿姨在拾掇前台卫生,楼梯传来急促的脚步,她抬眼一望,那后生仔风一般地跑过。
刚开口,人就不见了踪影,只有玻璃门大肆地摇晃。
弋者文到了沙脊街,站在吉苑的家门外。
已经八点了,空寂的巷子里,只有路灯照过他颤抖的身躯。
来时在公交车上,他双手就控制不住地抖。他恍惚记起出狱那天,因为仇恨,他迫切地想要活下去。
楼房里的每个窗子,都透着黑暗,弋者文活动了下手臂,两步起跃,攀上围墙,跳下去。他熟稔地拔出挑土的花铲,插/进大门门缝,用力地撬锁舌。
边撬边用脚踹,锁头经不住暴力,门一下被踹开,弋者文扔掉花铲,借助微弱的光上楼,找到朝海的房间。
开门,亮灯。
纯白色的装修,纯白色的床单,被子叠成长形,枕头压在上面。
窗台一层的灰,吉苑不曾回来过。很久以前,她常喜欢坐在这里,模拟着死亡的过程。
弋者文也坐上去。
海有什么好看的?
外沙码头渔火跳动,烧穿了那片海。
船号呜呜地鸣,狂喜地穿过沿岸——开海了,生命的价钱垫满船舱。
除了人,一条腥膻的烂命。@无限好文,尽在晋江文学城
海风卷过浪,凌厉地穿透他的身体。
除了恨,还能有什么?
弋者文忽然跳下窗台,视线扫过房间,眼底拢着暴戾。他就近操起一张椅子,发疯似的砸。
精致的琉璃瓶,那些紫水晶,白到无暇的床,他疯狂地破坏所有关于吉苑的痕迹。他喘着粗气,瞪着眼睛怒吼:“吉苑!吉苑——”
他到底犯了什么该死的罪!值得她不惜搭上自己,以这种方式,这样毁灭他!
这个被弋者文视作归宿的地方,终于成了废墟。他踢开满地狼藉,走到窗户,最后再看一次海。
风很利,他捂住眼睛,只觉得身体好疼。
远方的警笛声,越来越近。
越来越近。
*
凌晨十二点,老头赶到沙脊街派出所,看到弋者文被摁在椅子里做笔录。
负责案件的民警看到老头,问:“你是弋者文的亲属?”
“是。”
“过来,我这边先跟你讲一下事情经过。”
老头过去,一边听一边理清脉络,同时也清楚坐在墙边椅子的女人,是解决这次麻烦的关键。
民警讲述完,老头配合地说:“警察同志,我也没什么好讲的,私闯民宅造成财物损坏,明确是弋者文不对,该我们的赔偿,我们一分都不会少。”
“你这不止是赔偿的问题,况且他还有案底。”民警意有所指。
“不管什么惩戒,我们都接受。”老头点头哈腰,再次看了眼弋者文。他低着脸面,辨不清神色,但那瘦削的背,硬生生地瞧着可怜。
老头向墙边走去,态度诚恳地说:“你好,真的非常抱歉,小辈不懂事,我做长辈的脸也挂不住。这大半夜的,还要你陪着在熬,实在是过意不去,你看看家里面损失多少,我这边全价赔偿。”
老头话意照着民事纠纷那边靠,尽可能的私了,毕竟弋者文有案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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