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船停港(67)
“这有什么,我们不偷不抢的,为了生存,这世界谁也没比谁高贵。”小红吃着糖水,笑道。
朋友顾虑,“是的,但总归不光明。”
小红说:“我们受的诟病还少吗?倒不如坦诚些,反正大家都活在太阳底下。而且……”
朋友都看着她。
“吉苑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职业,可是她没什么不同,普通地跟我交流。”
吉苑是刚刚那个女生吧,朋友说:“人心难测,前言后鬼的人我们见得多了。”
小红沉吟了会,“她很特别,不是世俗常规里的样子。”
旧民楼一般都会留个院子,旅馆后面大概七八十平方的空间,种了一棵芒果树,一棵荔枝树;两垄菜地,外加搭了个鸡舍。
砸塌鸡棚的树枝还连着树身,阿姨要把树枝撇断。
雨衣连帽的,吉苑站到外面,风灌得帽子戴不住,露出整个额头。
阿姨把菜刀给吉苑,自己爬到鸡棚顶上,递手下来,“给我刀,我在上面砍,你就用力拉。”
“好。”
树枝从树身撕裂开,其中挂着一把把的青芒果。阿姨边砍边拽,芒果一个个脱落,滚到鸡棚里,吓得里面的鸡猛扇翅膀。
吉苑伸手帮拉,雨水积水,树叶芒果,唰啦地掉到自己身上。
阿姨全神贯注地砍树,厚实的声音指挥:“用力拉!”
吉苑踩紧地面,使出拔河的力。
咵嚓!
树枝撇下来,溅起一片泥水,脏了她一身。
阿姨从鸡棚爬下来,见到吉苑雪白的一个姑娘,弄得狼狈不堪,忙道歉,“对不起啊!早知道我手轻一点。”
她用袖子帮吉苑擦拭,愧疚地说:“早知道我就喊别人了,看现在把你脸蛋都弄脏了,这么好看的妹妹仔……”
……
弋者文醒了。
一夜没睡,他还很困,可抵不住饿空的肚子。
桌上有面包杯面,他抓水壶接水烧,等烧开的时间,头抵在墙上迷糊。
门锁提示音响了。
他睁眼,目光清醒了几分。才真正意识到这是旅馆,吉苑的地盘,他是侵入者。
门往里拉开,走廊昏黑,室内灯照不到玄关。
弋者文隐约看到一个被雨水浇瘦的身形,贴颊的落发,脏兮兮的衣裳,衣摆卷起裹着什么,鼓鼓的。
看一眼就都清楚了,他淡淡地问:“台风好玩吗?”
吉苑点头,眸子又清又亮,“好玩,我试过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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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走近,地板一个接一个的水印,手脚全是泥斑。
弋者文又问:“破坏自己,好玩吗?”
吉苑不答了,只静静地看他。
像雨夜的小兽,在野外时会蹭到他身边取暖,他没有驱赶,也全然忘了它们拥有锋利的牙齿。
弋者文抬臂,伸指挑开她脸颊的湿发,指腹顺便抹去眉边一点脏。他轻声斥:“颠废。”
吉苑顾不上换衣服,先将腹部的兜兜打开,几颗青芒滚动开来,眼看要撞上正在沸腾的水壶。
弋者文手臂一挡,往旁一摞。她去拿衣服洗澡,他对着她的背影说:“泡面我吃了。”
“嗯。”
拆开泡面包装,弋者文突然听到“啊”一声,从卫生间传出,他扔下泡面,走去贴耳。模糊听到“怎么”,“冷”的词。
可能停水,这种旅馆都有储水设备,水压不够,水就冷热不均。
他回去继续撕调料包,倒水泡面,面散了就开始吃。吃完一碗没饱,又撕开一碗,面里有包辣的椒盐。
瞥了瞥那几颗青芒,椒盐袋扔过去。
因为水冷,吉苑随便冲了冲就穿衣服了,头发吹干,走出来。
弋者文坐在床尾,和电视桌间就那点距离,长腿无处安放,就踮起脚窝着背吃泡面。
吉苑拿起一颗青芒,去水龙头洗了,出来坐到弋者文身边。她看到桌面有椒盐,撕个小口倒左手心,右手拿青芒点沾。
咬一口,酸辣,脆爽,她直接带皮吃,嚼得有劲。
弋者文听着牙酸,泡面差点咬不动,他偏了偏脑袋,边喝汤边用余光瞄吉苑。她沾一下椒盐,咬一口芒果,忽然看向他。
“咳——”弋者文冷不防呛到,忙放下面碗,抹了抹嘴巴和领口的汤。
始作俑者的吉苑却在笑,她说:“在老街,不能做太特别的事。”
青芒散发出青涩的气味,她嗓音有着松快的调。飘飘的,像暑假某一个收割水稻的午后,蝉声清风,人懒在竹椅里。
很遥远的事了,弋者文莫名其妙就想到了。他目光不自觉地柔了,问:“为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