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船停港(36)
他们站在外沙岸线,潮水淹尽了阶梯,浪打来,拍上滨海路的路面。
整个世界都在以一种将尽的姿态叫嚣。
吉苑拉直的生命弦开始徐徐波动,踏阶下去,是真正意义地获得汹涌。
需要多久?吉苑认真地数着,手腕忽被抓住,她回头看到弋者文。水已经漫过她的膝盖,他来到了她的位置。
弋者文朝她喊出声:“为什么要让我接那个电话?”
偷窃是事实,他认,可传销与他无关。即使他清楚吉苑是什么货色,他始终想得到一个可以瞑目的理由。
雨中视线不清,吉苑注视着弋者文。他的眼睛里,撑着他的那股劲,已经快要塌了。
她认为的解脱有两种:消弭于痛苦中,或被更深的痛苦撕碎。
现在,一切终于要了结。
吉苑笑起来,喊他的名字,“弋者文,弋者文……”
这个名字没有具体的含义,只是代表着她最后存在的这个世界。
她的笑颜,像一朵在雨里糜烂的花,那样的美丽极虚幻,弋者文捏紧她的腕骨,心里升起一丝惶惑。
她用另一只手,放在弋者文的心口,对他说:“你的恨,是我亲自递给你的一把刀。”
这把刀从诞生起,刀尖始终是向着她的。
弋者文猛地松开对吉苑的钳制,不可置信的表情。而她张臂拥住他后撤的肩膀,踮起脚尖靠近他耳边,更清晰地说:“你说过,我死了你就能活。”
随后,她用尽力气推了他一把,弋者文向岸线倒去的同时,她的身后翻起惊涛骇浪。
第15章
人死的过程, 是时间凝滞,是流干的血液。
弋者文倒在岸线,雨水砸在脸上, 他一闭眼,就是吉苑躺在礁石上, 在夜色底下流血的画面,在他的记忆里扎根深筑。
仿佛过去的每一场雨,看过的每一次海, 都是她干涸又融化的血。
随着时间过去,他慢慢感到窒息, 像在体会着死亡的过程。
吉苑——
那个向往和开心的侧颜,是他想错了!
这把刀, 从两年前就带着目的,被他插//进他自己的心口了!
弋者文猛地爬起身,越过阶梯,跌进海水里。
海面滚沸, 海里却平缓。
吉苑不挣扎, 下沉得慢, 弋者文找到她, 拖她上岸时, 她就打开了双眼,无关地漠视着这一切。
他们一同瘫在滨海路的路面,一同淋这场下了一辈子的雨。
四肢冰冷麻木, 吉苑艰难地侧转身子, 看向弋者文, 他几乎同时转过头,回视她。他双目赤红, 眼底滚着暴戾的愤怒。
她反而平静,“为什么又要我活着?”
弋者文的怒火拱出来,他臂肘支地,撑身过来,在她眼前恶狠狠地叫:“吉苑,我们都清楚,活着才是痛苦!对你来说,活着才是刀刀刻骨的惩罚!所以我要你活着,直到你伤痕累累,直到我再活不下去的那天,我再亲手了结你。”
说完后,他丢下她走了。
吉苑望着他被压弯的背影,望着他步履跌撞地走远。涌上滨海路的海浪推动她的身体,她就像死尸一般任其摆弄。
她浑身冻透,这天空在她眼里倒转,雨像一万根针扎进她的血肉,就如弋者文所说的刀刀刻骨。
吉苑知道,当他说出这些话时,她注定要在他痛苦的人生里一直寻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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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气凉快,那班工人货卸得给力,干劲十足。
用不着老头监督工作,他搬出躺椅,播放戏曲FM台,舒服地躺下。
岗亭门只开了道缝,防止雨溅进来,傻佬就蹲在门缝边上,好奇外面的狂风暴雨,又会被一道雷吓到哇哇乱叫。
跟随戏剧的情节,老头哼哼哟哟地唱起戏腔,傻佬时不时“哇啊”一声,附和着曲调。
岗亭里好不休闲,而之外有个人影跑过,佝背垂头,一身狼狈。
傻佬刚扯开嗓子要喊,被老头一把捂住嘴,“叫什么叫?拿棍子算数去!”
傻佬点点头,老头这才放开,那人影早不见了。特意给弋者文放的一天假,看来是不欢而散了。
“老头,出题。”傻佬已经从抽屉拿出自己攒的冰棍木条。
老头随口说:“5-6等于多少。”
傻佬埋首在桌子上,上摆五根木条,下摆六根木条,一根根消去。哎呀!减不完啊!
他着急了,跺脚呜呜地甩膀子,“怎么办?怎么办?”
老头眼一瞥桌面,抚额无语,指头就敲过去了,“喊你傻佬没错!5-6怎么减?那是我讲错题了,现在换过来,算6-5。”
“哦哦。”傻佬气性来的快去得快,重新摆木条,终于算出来了,“是 1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