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船停港(31)
推荐,试戴,帮客人结完账,吉苑才有空喊一声“玟姨”。
“唉哟,我们苑妹是厉害呢!”王玟笑眯眯的,“怪不得是张家人,这么会做生意。”
吉苑笑笑,靠近王玟,王玟拉住她的手,一下子察觉到什么,再仔细看她的脸。
“怎么瘦了?”
王玟的手温很烫,是不是这个年纪的女人热气都这么足?吉苑想着,慢了几秒回:“前几天感冒发烧了,吃不下可能瘦的。”
“啊?发烧很难受的,去医院看了吗?”
吉苑笑着摇头。
淡淡的表情里,包含太多信息。
王玟看着她,想说什么,却又难启齿。最后以去找张絮眉为由离开,惊奔的背影像在“逃”。
张记宾馆里,张絮眉坐在前台,和客人愉快交谈。
王玟站在前台外,对披着温婉面具的张絮眉说:“张絮眉,你是不是还在怨吉苑当众指认吉雪春出轨?”
张絮眉脸上的笑僵住。
“张絮眉,张絮眉!你为什么不肯放过自己?”王玟眼眶渐红。
张絮眉冷了颜。
还有客人,面面相觑,不知道是该住店还是该走。冼姨忙出声,引了客人上楼看房。
吉苑不知张记宾馆发生的事。
她在这晚见到弋者文,他倾身靠近,气息暧昧地温拂,却语带轻蔑:“这四十三天,我天天等你。现在换了,你来求我。”
吉苑抬眸直视弋者文,由这句“你来求我”,衍生出他“恨”的前因后果:
2018年5月12日,张絮眉破天荒地关心吉苑,问:“你大学想报什么专业?”
“马哲。”
张絮眉想起她常徘徊在楼下书架,也许看完了那些书,“报其他专业吧。”
这是张絮眉第一次干预吉苑的决定,她有些陌生的开心,“那报什么?”
张絮眉语滞,其实她没想过,或者说没在意过。她又问吉苑,“为什么想报马哲?”
“想要个答案。”吉苑隐隐含着期待。
可惜,张絮眉并不想知道那个答案。她轻柔的语气给了结论,“报汉语言文学。”
哲学学透了、学不透都会疯,这个疯,在于自身或他人,她没多解释。
吉苑沉默不语。
张絮眉说:“我只有你一个亲人,我的所有都是你的,不需要工作也能一辈子衣食无忧。或是你以后想上班,我能找个清闲单位让你入职。”
吉苑忽抬脸看她,清透的眼眸里,是她姣好却难掩沧桑的脸。
张絮眉忽然冷声说了句:“吉苑,你比任何人都要幸福。”
意在,知足吧。我没有指责你毁灭我的婚姻,没有恨你在我纯白的人生践上污点。知足吧,吉苑……
就在这天,吉苑终于从那个家逃出来。
她在逃亡的路上,走过喧哗的老街,看到彼此安慰的寻子夫妇,听到弋者文为李明川筹谋的去处,不理解这种互为唯一的依靠。
吉苑关了手机,没去上课,跟着弋者文的行踪,随处流浪。
这个流浪者透彻人性,有缜密的心思。李明川按照计划,卖可怜加话术得到了寻子夫妇的垂怜,并决定收养他。
那晚,他们依偎在连廊下。
老街的夜有微微海浪声,吉苑躲巷子里听到了他们的对话。
李明川对未来有许多迷茫,他向弋者文确定:“你会来看我吗?”
弋者文沉默过后才说:“会。”
就是在他沉默的那几秒,吉苑读出了无望的挣扎,让她想起那个蜷缩着舔痛的灵魂。
不理解便不理解吧,吉苑开始渴望在弋者文身上找寻什么。
第二天,吉苑跟着他们到四川路。看他们在饭馆捡剩食吃,在水果店外拾被倒掉的水果,一把小刀削掉烂的部分,两个人分享。
包括弋者文在商店玻璃橱前流连的身影,吉苑解析着他的每一个眼神,每一个微动作。她似乎抓到了她想要的东西。
吉苑和他们分行在街道两边。五月荔枝上市,水果店宁卖贵不卖平①,有点磕碰、微有虫蒂的荔枝被集中处理,李明川趁不注意偷抓了一大把跑开。
就在树下长椅里,他们剥着甜甜的荔枝吃,以此冲淡即将的分别。
大街上,独行的吉苑异常惹人注意,有个操着外地口音的男人主动上前跟她搭话,“你好,我对ATM机转账不太熟悉,能不能请你电话教一下我大姨转账?”
话筒声外放,电话里女人在焦急喊着一个名字,听着可怜。
吉苑落在男人脸上的目光带着审视,既不拒绝,也未表现出接受。
越是这种摸不清的人,越难搭线,男人踟蹰,是继续纠缠还是另找他人。
吉苑的目光忽移到对街,唇边微笑。
男人跟着看过去,只听到一个隐含兴奋的声音说:“你给他们一个生日蛋糕,他们很愿意帮你做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