站在原地的小鹿妖看着自家三哥默默收回的手，眼睫颤了两下，视线微垂，不知在想着什么。

片刻后，年长的鹿妖一脸笑容地回到小鹿妖面前，依旧兴奋，“小弟，你很快就能好起来了。”

“这么多医师都看不好的病，三哥何必还要继续一次次阿谀逢迎，且，他又何必找吃饭的借口……”小鹿妖声音不大，却满是戾气，他看了眼在专心用肥皂洗手的栀星，终是没将剩余的话说出口。

可他的意思很明显，他觉得栀星在拖延为他治疗，并不尽心，毕竟，妖又何必吃什么早饭？信里写得肯全力医治多么的光风霁月，真见面却又如此敷衍。

年长鹿妖嘴边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，他认真看着面前的小鹿妖，小弟小时候活泼的模样似乎还在眼前，从什么时候开始呢？第一次被嘲笑，还是第一次诊治失败，好似不知不觉的，小弟就成了今天这厌世的模样。

他知晓小弟是一次又一次失了信心，但这般揣测医师实在不尊重，他严肃道：“栀星医师天赋极佳，你该为能得到这样一次看诊的机会感到庆幸，而不是在诸多无所谓的小事上胡乱揣测计较，什么叫作阿谀逢迎？我是你亲哥，你能有被治好的机会，我在真心高兴。”

小鹿妖转开视线，再不肯说话。

都在院中，他们的交谈声不可避免地传入众人耳朵，栀星动作一顿，他看见早饭已经摆好因而说先吃早饭，又恐于与人接触避开鹿妖的动作，却没想到会被误会，张了张嘴也不知怎么解释，实在尴尬，他下意识看向南煦，南煦已经和庭川前辈坐在了桌边，正在给他们四人的碗里舀粥。

感觉到栀星在看他，南煦抬眸看去，笑了笑，他只当没听见鹿妖兄弟的交谈，对年长的鹿妖道：“店中一日三餐，早食是房费附赠的，你们的那份就在屋内的饭桌上，堂屋内的黑板上有菜单，晌午和晚上可以提前点菜。”

他说得不急不缓，足以让小鹿妖听个清楚，谁说妖就不能一日三餐了，按时吃饭养胃不好吗？

说完他又看向小鹿妖，他对小鹿妖并无恶感，成人经历病痛尚且会情绪低落陷入迷茫，年轻的小鹿妖日复一日看不到希望变得如此也不奇怪，不过对于自己人的维护让南煦还是忍不住开口道：“两百年前，栀星尚且能舍弃自身安危行医救人，你这么妄自揣测他的品行，不是君子所为。”

年长的鹿妖也察觉到了院中气氛的转变，颇为不好意思地冲栀星笑了笑，听到南煦的话，他应了一声，又道歉几句，拉着小鹿妖往堂屋的方向走去。

店里的早饭大多随意，本来真正要吃早饭的也就南煦一个，栀星和庭川是因为住久了养成了习惯，且南煦做的饭菜里灵气纯粹，吃下去格外舒服，若没有特别的原因，栀星和庭川一般不会错过。

堂屋的桌上摆着两碗粥，一盘青菜馅儿的包子，另配了两样小菜，并不十分丰盛，可看着倒也清爽。

年长的鹿妖拉着小鹿妖坐下，压低声音教训弟弟道：“如今还没开始看诊，你就想要得罪医师，这可是西山白氏的医师，旁人几百年都未必能求得一次看诊，你又何必心思敏感至此，难道真想顶着光秃秃的脑袋过漫长的余生吗？”

小鹿妖也知道机会难得，可今早的所见所闻又让他觉得十分失望，当他认定自己的想法没错的时候，店主的几句话又让他开始迟疑，那是一段他听闻过的传言，难道是他看错了？

他态度软化，却不肯表现出来，憋了半晌，在三哥的注视之下，才闷闷道：“我从没听过早上还要吃饭一说。”

年长的鹿妖也没听过，但问题的重点在于小弟执拗，思维偏执容易得罪人，他盯着小弟半晌，想着一句开解的话说了许多，现在话说尽了，也再没有新的措辞，他叹息一声，把桌上的碗碟推到小弟面前，“听话，先吃饭。”

小鹿妖低头看去，盘中的饭菜很是新奇，他们鹿妖也有少部分开火做饭的，煮大白菜之类的植物，沸水烫过的口感确实软烂一些，加上些许旁的植物调剂口感，其实并不比生的好吃多少。

但店里的小菜有种他从未品尝过的香味，还有那微微泛黄的一团也格外新鲜，小鹿妖收敛起心中的别扭，木着一张脸，抓起包子凑到鼻尖嗅了嗅，他竟然从这微黄宣软的一团中闻到了青菜的气息。

一口咬下，露出内里青色的馅儿，果然是青菜，但这青菜被剁碎，掺入山菌和一些不知名香料，白黄色的外皮也柔软香甜，是他从没尝过的美味，他细细咀嚼十几下，才咽了下去，食物划过喉管，似是带着一阵细微的暖流进入他的腹部，那是…干净纯粹的灵气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