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玫瑰书(95)
“原来这个地方能看到出阳山。”
肖秉承顺着她的目光望出去,“我们这里的人从来不看那片山。”
他说完,转身准备走。
“肖叔。”
易秋叫住他,肖秉承边走边说,“你今晚可以在这儿住,有需要找刚才给你送东西的小胡。”
“好,谢谢你肖叔,让我在这里留一晚上。”
肖秉承听到这话,站住了脚步,侧头看着她,“我其实在大果岭就可以放了你,你不惜坐警车,戴手铐也要回来。这对你很有必要吗?”
“有。”
易秋把潮湿的头发挽到肩膀的一边,“没有拘询这十二个小时,我没法交代我丢货的事。”
肖秉承转身回来,走进宿舍房间,搬了一张椅子出来,放在易秋身边,“坐。”
易秋坐下,双手捏在膝上。“肖叔,昨天你已经问了我一个晚上,我想说的就是那些,别的没有了。”
肖秉承靠在栏杆上,“我明天会去找江惠仪,确认你的出生。”
“没有必要。”
“这轮不到你来说。”
易秋抬起头,“江姨如果要告诉你实话,根本不会等到现在,她早就说了。”
“所以,你也知道她为什么不说?”
肖秉承问易秋,“为了保护你?”
这两个问题,问得易秋开不了口,她低下头,隐隐得叹了一口气。
肖秉承蹲下身,迫使已经埋头的易秋看着她,声音陡拔了一截,“可是易明路根本就没有女儿。她江惠仪不能因为易明路死了,不能说话了,就把他的功勋拿来保护毒贩的后代,易秋,你知道易明路是怎么死的吗?”
易秋的太阳穴忽然如针刺一般地痛了一阵。
“毒贩的后代”。
“英雄的女儿。”
这两个身份都是她的,一真一假,前者是真实的耻辱,后者是她承受不起的善意。
易秋至今都还记得,常江海在大洇江边,把易明路的亲笔信交给她的时候说的那句话。
“从今天起,我最好的兄弟,也是我最好的朋友,可能再也不会原谅我了,但我必须自私这一次。”
信被一个牛皮纸信封装在里面,信封没有封口,里面的信纸打开,已经褶皱得很厉害了,看起来被人看过无数次。
信是易明路写给常江海的,不长,总共四段话。
兄弟:
见信好。
听说,你的调令已经下来了,我真的很期待可以在玉窝跟你这个老战友一起作战,想当年我们在云南边防大队受训的时候,你的寻麻疹还很严重,不知道你治好了没有,玉窝县城里有一个老中医,治这个病非常厉害,就是找他看病的人太多了,你过来之前给我来个信,我让你嫂子帮你去排个队。
你之前不是一直在说,怎么嫂子生了孩子也不告诉你吗?说来惭愧,你嫂子有先天性心脏病,医生说了,为了她好,我们不能生育。你还记得杨于波吧,跟我们一起从山里出来,结果走上绝路的那个人,去年,他逃去了缅甸,再也没回来,他家里的老婆就跑了,留下个小丫头只有一个月,本来我已经把她交给江惠仪了,但是,后来你嫂子看她可怜,决定养了她。我和你嫂子都不想让她知道,他爸爸是个毒贩。刚好,你嫂子前大半年去老家治病了,我就跟外人说,这孩子是我们在老家生的。
你嫂子说,那个小丫头特别好带,白天晚上,一声哭闹都没有。我们都觉得这是缘分,也是我们福报。我们做一线的,都是群不知道明天是生是死的人,有了这个丫头,我还真怕我没命把她养大。不过选择了这个工作,还是要把信念立在心里面,这样行动的时候,心和手才能一样稳。
兄弟,可能等你过来,我就已经有的工作安排了,如果你有空,帮我照顾一下我那个小丫头。对了,我给她取了一个名字,叫“易秋”。你嫂子喜欢叫她小秋。你要是不介意,我可以让她认你当个干爸,不过到时候过年,你给她的压岁钱就要翻倍。
就写到这里了,玉窝见。
易明路
易秋站在江边读完这一封信,整整十分钟,没有说一句话。
常江海望着大洇江的江面,也沉默了好久。
“小秋。”
易秋浑身一颤,猛地蹲下身抱住了膝盖。
常江海看不见易秋的脸,只能看到她颤抖的肩膀,一时之间,他也不忍心了。
“
“对不起,易明路和江惠仪想要保护你,我也想要保护一个年轻人。他是个线人,没有身份编制,除了我,没有人知道他在为警方做事,可是对于特勤队来说,他的作用,不亚于一个成熟的卧底。小秋,如果有一天,常叔人没了,常叔希望,你可以去找他。这个世上,也许只有你能取信他,保住他,就像当年,你在玉窝的街上,保下他一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