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玫瑰书(127)
她看着空荡荡的坐席,“我包了这么大一个地方,结果除了我,大家都不肯来。我把你挺起来了吗?”
易秋闭着眼睛点头,“挺起来了呀。”
尤曼灵叹笑,“闭着眼睛说瞎话是吧。”
“有姐妹就够了。”
尤曼灵低头望着易秋手腕上的那只白底青,“小秋,我虽然不能挺你一辈子,但是我尤曼灵,可以养你一辈子。”
“真的吗?我可能马上就要丢工作了。”
“丢吧。”
“我现在的房子,我也租不起了。”
“我给你买一套精装,软装我也给你包了。”
“那我以后买衣服,弄头发怎么办。”
“刷我的卡。”
“哈……”
“小秋……”
“嗯?”
尤曼灵也抱住了易秋的一只胳膊,两个人头对头地靠在一起,看着天花板上闪耀的水晶吊灯。
“小秋,什么都别怕。
“我知道。”
“不管怎么样,你都是我们这一群孩子里,最牛逼的那一个。”
市中心的酒店里,两个女人吃完了八千元一顿的晚饭。
省医院里,陈慕山开着台灯,坐在病床上算自己的医药费。
门没有关,走廊上的脚步声声他听得十分清楚。几辆医用推车过去以后,一架轮椅停在了他的病房门口。陈慕山抬起头,看见了形容枯槁的江惠仪。
“江姨……”
他试图侧身,却扯到了身上的一根术后导流管。
徐英忙走过去帮他查看,“你别动,我看看。哎哟还好,没扯坏。”
她说完,扶着他靠好,这才回到门口,把江惠仪的轮椅推了进来。
江惠仪的皮肤已经呈现一种蜡黄色,可在她眼中,陈慕山还是能够看到当年熟悉的神情。
“小山,一下子就长这么大了。”
除了江惠仪,没有人会这样叫陈慕山。
他少年孤僻,认定了易秋,就只跟在易秋身边,对任何人都伸着戒备的爪子。福利院里的孩子们都喜欢互相叫小名或者绰号,但叫陈慕山的时候,却总是连名带姓,不为贬低他,毕竟都是几岁,十几岁的孩子,远没有那么多恶意,他们只是怕他,怕他狗一样的习性,和他对易秋的那一份要命的执念。
江惠仪为此,教育过孩子们很多次,但“小山”这个称谓,就像有毒一样,连易秋都叫不出口。
“小山,你有快六年,没见过江姨了吧。”
其实不止六年,自从易秋考上大学以后,陈慕山就离开福利院,易秋学医五年,他在外面混了五年,易秋回来三年,他又坐了三年牢,加起来,已经快九年了。
徐英帮江惠仪铺好盖毯,“你又算糊涂了,咋们小秋去北京的时候,他不就出去了吗?没多久,你也生病了,我们福利院就交出去了。现在算起来,福利院都交出去八年了,我们没见这孩子时间,就更长了。”
“是啊……都这么久了。”
江惠仪看着陈慕山身上的仪器导联线和导流管,“听说,你三年前受过枪伤,现在住院,是不是因为那个伤啊。”
“对……”
陈慕山局促地靠在病床上。
小的时候,江惠仪对他的照顾并不算太多,或者换句话说,除了易秋,他并不太在意其他的人。所以,到目前为止,他仍然不太习惯,这份来自长辈的关怀。
“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,不要老是像小时候那样,只喜欢吃方便面,那没有营养,对肠胃也不好。你现在,会做饭吗?”
陈慕山点头,“会一点。”
“谁教你的啊。”
“在监狱里学的,大锅饭。”
“哦……”
陈慕山垂下了头,江惠仪轻轻地笑了笑,“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,谁都会走弯路,谁都会犯错,况且……你小的时候,江姨真的没有好好带你。你是小秋捡的,你又愿意照顾她,我也就放任她那样荒唐的对你……你长大了,我也没有关心过你的想法,小山啊……你现在,生活地到底好不好。”
“我……”
陈慕山咳了一声,江惠仪忙对徐英说,“把被子给他盖好。”
陈慕山自己扯起被子,盖住胸口。心电监测仪上的数值偶尔变化,陈慕山的声音也还算稳定。“我觉得挺对不住您和徐主任的,大家都挺有出息的,就我,啥也不是。”
江惠仪摇了摇头,“徐英,你上去帮我拿件衣服下来吧。”
“好。”
徐英答应完,推门出去了。
江惠仪看着暂时关闭的病房门,轻声说道:“小山,我活不久了,也走不出这间医院了,跟江姨说说心里话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