告别诗(30)
过了没一会儿,刺眼的阳光弱了下去。
她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得到,但是入睡中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为什么。
光线弱下去以后,她的困倦更深的涌上来,昏昏沉沉着拽进更深的睡眠,只是在那微弱的清醒消失前,心里大抵有个答案,是付峤礼吧,除了他还能有谁。
但是她那不对别人投入完全信任的警惕性仍然存在,在付峤礼叫她之前,她自己就醒了过来。
眼皮困倦得还没有完全睁开,感觉到车还在行驶,开口问道:“还没到吗?”
还没有完全清醒,嗓子的发音轻得连自己都怔了一下。
“没有。”付峤礼在身后回答她。
两句话之间,她困倦的眼也慢慢睁开,这一眼看到了那块挡住了她旁边车窗玻璃的窗帘。
窗帘由于常年旧损,尼龙扣已经没法扣在一起,布料也陈旧,稀稀落落的散在一旁,即使拉过来也会散回去,根本没办法遮光。
此时付峤礼的手一直捏着窗帘靠近她的这一端,充当了那个尼龙扣,让窗帘能够牢固不落的遮着会晒到她的光线。
她睁开眼后就看到了付峤礼拉着窗帘的手,由睡眠沉没的记忆也涌了上来。
这就是她感觉到光线暗下来了的原因吗。
她仍然保持着睡觉时的姿势,微仰的头望着他的手,“不累吗。”
他的回答还是少得像沉默,“还好。”
“还好?”
“嗯。”他解释,“手肘撑在椅子上,所以没有用什么力。”
“但也没有自然放着舒服吧。”
“还有一个站就到了,你还睡吗。”
静了一会儿,她没忍住轻笑一声,“我发现你这个人精明得很,不想回答的问题,既不否认也不承认,而是选择岔开。”
他不说话了。
她继续道:“要么就是沉默。”
“……”
她不逗他了,“手拿下来吧,我不睡了。”
不过他倒是很听她的话。
他的手放下来以后,没有了控制的窗帘慢慢的又滑落回去,被遮挡的光线再次从玻璃窗外涌进来。
好在这段路的树荫浓郁,马路两侧的树冠几乎形成天顶,将马路光线遮挡了大半,只有从树桠缝隙里偶尔坠落的光痕。
她忽然好奇,问身后这个成绩优异的好好学生,“这是什么树啊,你认识吗?”
她就是随口一问。
但他还真的知道,“榕树。”
只是话仍然少得像沉默。
要不是跟他认识了,还以为这人高冷,对人爱答不理。
不过她一开始对他的印象,好像的确以为他是高高在上的那种人,大概是听多了那些贴在他身上的好学生标签,自然而然的将他划分为不同的人群。
他说他只是普通人。
她又指向另一棵树,“那个是什么树?”
他答,“也是榕树。”
“可是它跟其他树比起来,好矮。”
“比较矮的榕树。”
“那个呢?”
“叶子比较少的榕树。”
“那个?”
“以后会长大的榕树。”
“都是榕树啊?”
“嗯。”
好没意思的对话。
不过她心情忽然的好,稍微坐起来一些,不再保持刚刚那个懒散睡觉的姿势,看着窗外树荫繁密的浓绿,一点也感觉不到夏天已经过去。
高温、烈日、蝉鸣,这一切与夏天有关的象征,都还那么生机勃勃,给人一种昨日灿烂还在的错觉。
她又换了个话题,“今天上午的演讲稿是你自己写的?”
“嗯。”
“这种事没少安排你吧。”
“嗯。”
“你初中是在哪个?”
“二中。”
她想了一下,微微侧头,余光里有半个付峤礼的侧影,“在我隔壁啊?”
“嗯。”
“那你初中的时候见过我没有?”
“见过。”
她摸了摸下巴,“居然真的有?可是我没印象啊。”
正经过一片浓密的树荫,树影投落下来,车里的光影都暗淡了几分。
很快,车就从这片树影开了过去,又回到了金灿灿。
他语气仍然平淡,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,“你当然不会记得。”
她忽然好奇,“你见到我的时候,我在做什么?”
“没有做什么。”
她啧了一声。
他回答:“在跟别人说话。”
“没了?”
“嗯。”
“不过我刚刚想起来一件事。”她又挪了挪身体,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,“我好像见过你。”
她侧脸望着窗外倒带的风景,她虽然从小在南苔市长大,但出行基本上都是家里车接车送,少有坐公交车沿着固定的线路看这座城市的时候。
困倦后醒来的中午本该是乏味的,这段路却莫名让人兴致勃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