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茧(56)
堪比去年游烈入学盛景,热闹空前。
十一月中旬,北方开始供暖,但水龙头里的水还是冷的,掬一捧到脸上,冰凉沁骨,醒脑提神。
夏鸢蝶晚自习一犯困或者烦躁,就来洗手间这样“醒神”。
但今天好像没用。
“幸亏电视台是录播,不是直播啊,”两个女生结伴从她身后过,“不然就今天这一骂和这一架,估计得在新德中学载入校史了。烈哥也是牛逼,我第一次见人用这么神颜的脸骂这么狠的话。”
“丁嘉致活该,你见没见对面校领导老师全都懵了?那表情给我乐的。”
“哪止他们啊,同校两年了,我头回知道烈哥会打架,还打这么狠呢。不过那句我们班的人可真他妈帅,好想也做他们班的人哦。”
“小妞你说清楚,是想做他们班的人,还是做他的人啊?”
“去你的哈哈……”
两个女生出了洗手间,声音也远了。
喷溅的水龙头前。
摘下眼镜的少女再次掬起捧水,阖上眼,把脸埋进了冰冷的掌心里。
夏鸢蝶一闭眼就回到了那片篮球馆里。
戾意像撕破了少年清骜冷漠的外皮。往日里他薄薄的眼尾处总垂着漫不经心的懒怠,偶尔是不明显的笑意,但那刻一丁点熟悉都找不见了,所有人看着他单手把人死死掼在反光如水的地板上,挥下的手臂紧绷如拉满的弓弦,冷白里透出逼人的凌厉。
大概都被吓住了,第一时间里前排竟没有一人想起起身。
夏鸢蝶不是吓,是惊。
莫名的,持久的,难以遏制的颤栗。
像是在炙热的盛夏吞咽寒冰,一种叫她引以为傲的理智和清醒都在炽热里冻毙的极致的刺激。
于是不知谁的尖叫过后,人影幢幢,喧嚣没顶,只有她坐在原位一动未动。
她一直盯着那张薄怒难消的侧颜。
直到那人察觉,在那片因他而嘈杂鼎沸的混乱间,在拥挤的人潮里,他回过头颈,是她虚化的视野里唯一的清晰。
那双漆黑的眼睛望着她,终于一点点褪去怒意,还以清明。
他薄唇无声动了下。
[……走。]
如同一场大梦骤然惊醒,夏鸢蝶记得自己起身都狼狈,离开前的背影一定更仓皇如惊弓。
他那时见了,不知道会嘲笑还是失望。
“哗啦。”
沁凉的水再次捧上脸颊。
少女久久埋身下去。
……
夏鸢蝶回到教室时,班里正吵闹。见到她进来,前排倒是一下子就安静了不少,原本聚在桌位旁的全都回去了,效果仿佛她身后飘了个老苗。
但她对此没什么反应。
和往常一样,夏鸢蝶安安静静回了座位。
乔春树小心翼翼观察她表情:“你没事吧,小蝴蝶?”
夏鸢蝶顿了下,仰起脸,镜片后眼角如往常柔软弯垂:“没事啊。”
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
乔春树点完头,想起什么:“你不用担心,我帮你盯着论坛呢,大家基本没有议论你的,都是在说烈哥和丁嘉致。就算有提起,也都是帮你骂丁嘉致不是人的。”
“嗯。”
“额,你好像真的不担心?”
“……”
夏鸢蝶拿笔的手微微停了下,她歪过头笑:“游烈没出手的话,可能需要担心一下,但他在学校里威望很高吧,他那样说了,学校里应该是不会附和丁嘉致的。”
乔春树似乎有点呆滞。
“怎么了?”夏鸢蝶轻声问。
“没怎么,就是觉得你冷静得……怪可怕的,”乔春树半是玩笑,拍她肩膀,“这种时候了还能这么理智思考,你数学能考148我是一点都不奇怪了。”
夏鸢蝶默然。
笔尖再在纸上游过一行后,终于还是停了下来。
“他怎么样了。”
“…嗯?”
乔春树回过头,看见少女低垂着的睫毛,细长柔软地搭在她白皙的眼尾下。这个问题好像只是她随口的一句无心之言。
直到她疑问,夏鸢蝶微微启唇,却没声音出来,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重复。
然后乔春树就恍然:“你是问烈哥啊?”
“嗯,学校论坛里有人说吗?”
“有啊,不过多数是猜测,”乔春树回忆了下,皱眉,“都说这次当着市里领导和电视台采访,闹得太大,虽然情有可原吧,但估计没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,最轻得是个通报批评。不过这也就是在咱们新德,还有的商量,要是换了所公立早就劝退起步了。”
“……”
教室里如常吵闹,却无端叫夏鸢蝶觉着烦躁。
她捏了捏笔身,又迫着自己写了几行,才抬了笔尖:“那他是直接回家了吧,一晚上都没见他露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