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茧(120)
游烈忽想起什么,挑了下眉:“你知道我生日吗?”
“嗯,2月17,去年是在大年二十九那天,”小狐狸答得流畅平静,“虽然你没听到,但那天晚上,我祝你生日快乐来着。”
游烈怔了下。
直到车在红灯车队里停住,他忍不住扶着方向盘,侧身望向副驾驶的夏鸢蝶:“你怎么会知道,我从来没跟你说过。”
夏鸢蝶不明显但嫌弃地拿眼角瞥了他下。
游烈:“?什么意思。”
“你是真不知道才问的吗?”夏鸢蝶表情微妙,“学校里,女生们背你的个人资料表背得比《出师表》都滚瓜烂熟,体育课上,食堂里之类的,随时都可能听人聊你的生日星座血型身高体重……我又不聋。”
“我对女生们的课余聊天内容不感兴趣,所以确实不知道。”
游烈说完,轻嗤了声笑,语气愉悦地问:“那你也背过了吗,比《出师表》都滚瓜烂熟?”
夏鸢蝶木着脸:“没有啊,我只记得生日了。”
“以你的记忆力,不可能只记得一项吧。”
“……绿灯了,憋说话,开车。”
在小狐狸微微透红的耳尖上扫过,游烈勾着笑,靠回驾驶座里。
把坤城的一切事情安排妥当后,游烈终于在大年三十那天,赶了一趟早起的飞机,半下午到了北城的外公家里。
这一大家游烈都算不上熟悉,平常更没什么走动。
除了庚野。
然而北城圈里远近闻名,庚家爷孙俩闹挺的程度,绝对不比游怀瑾和游烈弱上半分。
于是庚野这个长孙不在,受难的就成了游烈这个长外孙。
老爷子自打前年身体不好内退以后,就一直赋闲在家。养花种草,遛猫逗鸟,笔走游龙,星罗棋布,偶尔起兴还要推几轮麻将。
游烈每回一到家,大衣刚递给家里阿姨,就被喊去陪场了。
老爷子浇花他接水,老爷子逗鸟他递食,老爷子动笔他磨墨,老爷子下棋他陪对,老爷子推牌他点炮……
别人盛赞老爷子样样精绝,游烈更愿意称之为五毒俱全。
怼归怼,该上还得上。
譬如这次赶着年关在吞吐量最大的城市临时一去一回,亏得外公松口,不然游烈就只能远在北城,听着小狐狸的消息干熬一个年关了。
这次到家又格外晚,游烈回来以后自觉得很,进了暖室后,就褪下外套,递给旁边的帮佣。
问清楚外公人在书房,他就径直上楼了。
老爷子家里是中式为主的现代风格,临湖起高阁,落地窗都是实木柱顶连结,无论垂帘还是绕壁楼梯,随处可见镂空木质花纹和各种榫卯结构,就连两层高吊顶的正堂顶,还请专人镌刻了半幅富春山居图。
游烈对这些向来无感,还没有落地窗外,露台上那两棵撑着半湖暮色的盘松叫他赏心悦目。
在茶室门外站着等了会儿,里面阿姨提着茶巾出来,笑眯眯的:“老先生说您可以进去了。”
游烈朝她点头。
在对方擦肩过去后,他想起什么:“今年家里怎么不见人?”
“大先生人在省外,二先生人在国外,年前都回不来。小姐订了年初三回家省亲,您到时候应该见得上。”
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
游烈叩了下茶室的门,停了两秒,推门进去。
茶室里只有老爷子一个人,这间同正堂客厅南向,一样是半面临湖,只是这会儿近傍晚了,冬天入夜又早,天色将倾似的压在湖外的山头,陪上老人家孤孑身影,难免显出几分落寞冷清。
方才提到的,分别是游烈的两位舅舅和一位姨母,今年大年显然是赶不回来了。
“后悔了吧?”
安静的茶室里忽响起少年冷淡带笑的一截声音。
坐在茶海后,老爷子回过头,看见自家长外孙没个正行地靠在门框旁,他冷冷地“哼”了一声。
“加起来四个儿子女儿,”游烈抄着口袋,懒洋洋走进来,“当初怎么不留一个在身边?”
“手拿出来,像什么话。”
老爷子假瞪了他眼,然后才扭回去:“我后悔什么,不回来正好,省得闹腾,我还乐得清闲呢。”
游烈笑他嘴硬:“行,清闲。”
游烈拉过一张旁边的实木椅,坐了下来,正对着落地窗,他靠在里面,陪老爷子往窗外看。
“少和庚野往一块聚,看给你带的,整天没个正经德性。”
游烈侧撑着下颌,懒声回话:“您是看不惯带笑的,就最喜欢板板正正的‘木头’,”说话间他扶着椅托,右手屈指,轻叩出两声实木的敦厚,“木头可没办法给您点炮,您考虑清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