皈依猫猫教(30)
一个对师父与同门毫无感情、可以转瞬对自己的生母兄弟翻脸,以及丝毫不会因无数生民受难而产生半分触动的魔头,在意的只怕只有他自己。
既然如此,倒不如看看当他亲自遭受了那些苦痛的时候,又会不会哭。
其实,慕韶光方才也正是这样想的,唯一稍稍不同的是他从来不做偷袭之事,所以提醒程棂转过身来,才预备动手。
当时在镇上留下程棂,是想进一步观察他的举动,发现此人本性冷漠,暴躁好杀,便毫不犹豫地打算动手,却没想到,事情一波三折之后,竟会得到一个这样的结果。
这里是魔域,处处阴邪,树根碎开的那一瞬间喷出一股煞气,却并没有在外面是那样容易消散。
半空中的画卷受到冲击,微微颤抖,慕韶光立刻在上面加持了一重结界,以防它被撕毁。
随即,他毫不犹豫地一掌拍出,正中程棂后心!
那个瞬间,程棂的感觉仿佛是身体内部的某个器官一下子被拍碎了一样,张口就喷出来一大口黑血,在地面的泥土上落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洼。
“你……”
没等说完,他就在血洼中看见了几条蠕动的小肉虫,神色顿时一沉。
慕韶光道:“你被人下蛊了。”
程棂一把抹去唇边的黑血,感到胸口处一直堵着的那股快要炸裂的怒意已经消失不见,虽然因为慕韶光那一掌还在隐隐作痛,但好歹通畅多了。
他咬着牙道:“殷诏夜!”
慕韶光道:“你确定是他?”
“除了他,没几个人擅长这玩意!”
更何况,能无声无息暗算了程棂,整个魔域中能够做到的也就是那几个人了,嫌疑对象很好猜。
程棂一下子就想通了,他虽然脾气不好,但却也不是性格鲁莽草率的无谋之辈,这一路上屡屡失控,想必正是因为蛊虫的鼓动,包括之前他做的那个自己亲手杀死了刘氏的梦,或许也与此有关。
知道被人算计,自然恼怒,不过算计的人是殷诏夜,倒也合情合理,既不至于惊讶,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,程棂的心情反倒很快平复下来。
他转过身,双手合拢,暴喝一声,那源源不断的煞气顿时向他的体内纷涌而入,又被他的魔息运转不断消融,直至全部吸收殆尽。
地面上剩下的那几只鬼魂也煞气大减,终于被两只努力的烧鹅硬是扯进了画中,画轴自动卷上,从半空中落下来,被慕韶光一手接住,放入了乾坤袋中。
他将手伸进乾坤袋的时候,也摸到了专门用来收集眼泪的玄玉瓶,只觉得瓶子忽凉忽热,温度变幻不定,仿佛十分狂乱。
他将乾坤袋收拢,一切归于平静。
饶是程棂天资过人,要消化那么多的煞气也累的够呛,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,不管不顾地一下子坐倒在地,微微喘息。
他一边喘,一边用那双锐利的眼睛深深地看着慕韶光,既是疑问对方,也是疑问自己。
在此之前,他对唐郁的了解仅仅止步于对方是个性格怯懦,灵力低微的废物,至于唐郁具体是什么身世,什么性情,他都丝毫没有兴趣去了解。
如今魔神去世,这个曾经毫无交集的师兄似乎也卸下了一层伪装,程棂试图回想他之前的行事作风,却根本没有半点印象。
可究竟是什么东西搞错了?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,还是说另有其他的盅没有解开?
*
要做的事情完成了,慕韶光和程棂各怀心事,连夜折返了合虚山。
第二天早上,郭镇长还没有起床,就听见街上闹哄哄的,有不少人正在大声地叫嚷,中间似乎还隐隐夹杂着嚎哭声。
他这段日子一直提心吊胆,就是因为昨日解决了心腹大患,外孙又平安归来,才好不容易睡了一个好觉,此时一听这动静,顿时心头一颤,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来,顾不得穿鞋,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。
这一推开门,郭镇长顿时目瞪口呆。
晨光熹微,将柔和的橙黄色铺满大地,袭面的微风带着久违的清爽,把麦子与青草的香气送到镇上的每一个角落。
原本枯裂贫瘠的土地变得肥沃和湿润,上面长满了庄稼,有的绿意青葱,有的满穗金黄,交织成色彩斑斓的被毯覆满大地,肆意享受着阳光与清风的抚慰。
不鲜艳,对饱受饥饿之苦的人们来说,却胜过这世上最美丽的花朵。
这原本应该是无数个丰收的季节里再平常不过的景象,可人们却已经整整整整五年未曾见过。
郭镇长呆呆地站着,盯着那些沉甸甸的麦穗,仿佛被施了定身咒。
他面前的人们都在挥舞双手,狂奔着到处传达这个消息,大家不管认识不认识全是满面笑容,奔跑时撞到一起了,就相互拥抱着跳跃尖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