热烈+番外(14)
划破长夜的是虞闻的一声闷哼,手心满了。
后半夜躺在床上,虞闻怎么都睡不着。
大脑忽然变得很空洞。他小臂横着垫在脑后,眼神僵硬地看向柜顶上码得齐整的奖杯。在月光的镌刻下,这些单调又枯燥的金色变成了一座座记录荣誉的丰碑。
冠军在虞闻前二十六年的生涯中如家常便饭一般。
第一次站上领奖台,第一次代表车队冲进省赛,第一次拿下全国锦标赛个人赛冠军……每一个第一次都让他印象深刻。
而这之后,大大小小的奖项接踵而至,心理阈值被不断拔高,确定性的结果如囊中之物一般,却很难再让他像十八岁时那样兴奋了。
但他还是需要赛车,需要冠军,需要赢。
这种一遍遍的、重复的自我价值的肯定,让他觉得他不是被丢弃的易拉罐,被抽空了灵魂、滚着干瘪的身躯,从一个家踢到另一个家。让他不至于在午夜梦回时回想起令人心碎的往事,不再被童年的噩梦缠身。
过去这些年他梦见最多的场景是他放学回到家,看见虞琴倒在血泊里。她穿着一袭纯白的婚纱,薄透的白纱被血染成了刺目的红。
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,鲜血淌过地板爬上虞闻的球鞋。她左腕上狰狞的血痕拧成了勒在他脖子上的缰绳,绳索还在一点点收紧,它勒得虞闻心脏绞痛、难以呼吸。他拨通120的号码,苍白的嘴唇在冬夜里冻得发抖,“医生您好,我妈妈自杀了……”
那一天是虞琴和钟季同的结婚纪念日。
也是那时候虞闻明白了,他无法成为虞琴活下去的理由。
他好像成了一个没有价值的人,既不能让钟季同不走,也不能让虞琴活着。
虞闻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赛车。
他喜欢在赛场上和风赛跑的感觉,这时候他觉得自己切切实实地存活着。风在呼啸,他也在呼啸,他们一齐朝世界怒吼,吼出自己存在的意义。
过去的二十六年,他习惯了狂奔,习惯了最先闯过终点线上方的黑白方格旗。他在为自己而活,又好像不全为自己而活,又好像只是在为了证明他们错了而活。但今天,在嘉奖和荣誉中逐渐变得迟钝和麻木的细胞,因为她的到来被注入了全新的活力。
他突然觉得他要为自己活,真真正正地为自己活。
到那时,他依然可以无愧地拍拍自己的左胸,告诉她,我是第一。
第16章 天不收他收
短短的一个月转瞬即逝。
这期间斯冰赛俱乐部正式开业,温俊成城西的新店也开张了,温想任职的幼儿园开始了新学期,店员小张从老家回来接替了她的位置。
一切恢复如常,温想回到了朝八晚四的生活。温俊成大部分时间都在新店待着,一周回这边两天,给女儿做做饭。对了,那个来找温俊成麻烦的装修公司不知被谁举报扰乱市场秩序,老板直接关门跑了。
温想把这个消息告诉虞闻的时候,他看起来丝毫不意外,只淡淡说了一句:“恶人自有天收。”
但这世上,替你出头的从不是天,是那个在你身边关心你爱护你的人。
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,温想跟斯冰赛众人的关系也拉进了许多。
她发现人不可貌相。
向子洋看着油嘴滑舌其实没什么坏心眼,特别听虞闻的话,还是个喜欢帮衬邻里的热心肠。谭勋虽然长得有点凶但人意外的老实,有一手改车的好本事,并且是个宠妻狂魔。
温想渐渐看清,染发、纹身,都不一定代表一个人的好坏,有时候外表也是一种保护色。
俱乐部开业的那天,作为斯冰赛投资人的温想也参加了庆功宴。
说是庆功宴,不过是几个朋友间的聚会,谭勋的老婆也来了。
宋婉瑶在云城本地的一家小公司里做会计,当她从谭勋车上下来的时候,温想不禁感叹谭勋真有福气,他的妻子人如其名,典型的江南美人,温婉可人。不仅如此,宋婉瑶还做了满满一桌子菜,温想在一旁打下手。也是在宋婉瑶把头发扎起来时,温想才注意到她额头上有一块很大的疤。
虞闻告诉她,夫妻俩刚来云城时被瞧不起是外地人,没少受排挤。几个混子工友趁谭勋不在的时候想欺负宋婉瑶,哪个做丈夫的能忍这种事?谭勋回到家有什么抄什么,他身材魁梧下手又重,把带头的那个混子打进了ICU,这过程中宋婉瑶被人打了头,谭勋自己也在医院躺了半个月,但法院还是判了他坐两年牢,还赔了不少医药费。
虞闻是在一个破旧的修车摊上认识的谭勋,那会儿他刚从牢里出来,穿着黑背心工装裤,剃了个很符劳改犯身份的寸头。周围的人都觉得他犯过事不敢找他,只有虞闻把黑豹停在他面前。师傅,补个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