玫瑰海(225)
花房里之前空出来的地方放了几盆郁金香, 花朵散发出的香味扑鼻, 屋顶是透风的,所以她在里面不觉得憋闷。中间的圆桌上摆着崭新的茶具,别有一番风味。
连时序凑活喝了两口汤, 跟着进到花房里。
姜安然正举着茶具看上面的雕花,问:“陶器?”
“嗯, 紫砂的。”
“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品茶的爱好?”
“...以前是没有的。”
顿了顿,连时序说:“喝酒误事,所以改喝茶了。”
姜安然沉默了。
他在她面前醉过两次,一次是在跨年夜, 他借着酒劲疯的不像话;另一次是在别墅里, 他完全失去了神智,做下的事情不堪回首...
她很中肯地评价:“你戒酒的决定是正确的。”
连时序哭笑不得, 适时地转移话题:“走么?”
他指尖勾着车钥匙,尾端挂着她送的那只挂坠,清瘦的腕子上戴着一串被她退还的银质女士手链。他整理了下并不凌乱的领口,动作矫揉造作,完全是故意秀给她看。
姜安然无语,发现撕破伪装的他除了疯只剩下幼稚。
她也不怎么成熟的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,在他眼前晃了晃,特地让他看到空空如也的钥匙环。在注意到连时序面色微怔时,她愉悦地开口:“开我的车。”
...欲擒故纵这招不太好使。
连时序在心里吐槽了句,快步跟上她。
...
...
从城市的东侧郊区到西侧郊区,需要绕一大圈,幸亏现在不是高峰期,否则需要开几个小时的车,尽管如此,姜安然仍旧感觉疲乏不已,伸了个懒腰,强撑着没合上眼。
连时序注意到她的疲倦,也明白她不放心在自己面前睡觉,思忖了下,没话找话聊:“福利院的变化大吗?”
姜安然好笑地乜他,“你出资翻修的,没去检验成果?”
他握着方向盘,将后排开了一条缝的窗户又落下大半,风吹乱了他的发,声音也跟着缥缈起来,“...那阵子太忙了,没来及。”
姜安然一想,他可不是忙么,忙得都不是什么正经事。
仿佛除了围着她打转,他的人生中就没别的事了。
他又问:“院子里的那棵柳树什么时候砍了的?”
“我被领养的前一年。”
姜安然从座椅中间的收纳盒里掏出口香糖,丢进嘴里,薄荷的清爽直冲天灵盖,驱散了她的大半困意。她继续说:“为了有足够大的场地给福利院的孩子建游乐场,院长让施工队把那棵柳树给砍了。其实原本那棵树也跟死了没什么两样,树枝乱七八糟的,不再长叶子了,放在那儿有碍观瞻。但大家已经习惯了有它在,砍了树的那天,所有人心里都空荡荡的。”
“你哭了没?”他突然问。
姜安然一顿,“什么?”
连时序一字一句地重复,“知道院长要把树砍了的时候,你哭没有?”
“……”
...哭了的。
岂止哭了,她还因为这件事埋怨了院长阿姨很长时间。
姜安然骨子里是个很念旧的人,甚至有点儿恋物癖,凡是承载着她回忆的物件都舍不得抛弃,让她做断舍离,无异于杀人诛心。
那时候她年纪小,心思单纯,把伙伴间的感情看得比一切都重要。连时序被领养的之后几年杳无音讯,她太想他了,一闲下来便独自坐在树荫地下发呆。沈温书撞见过几次,拿新学的“望夫石”这个词嘲笑她,被姜安然一路追着满院打。
知道院长准备让人把树砍了的时候,姜安然觉得她和连时序的地盘被人残忍的掠夺了,崩溃的又哭又闹,不顾形象的在地上打滚,终究还是没能换回那棵树。其实那不过是她给自己找的精神寄托,分别对年幼的她来说太残酷了,重逢这个词蕴含的意味又太遥远,她只能抓住眼下能抓住的东西。
往事搅得姜安然心里百感交集。
她扭头看车床外飞速掠过的景色,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,转而道:“身边人都跟我讲,你被一个很富裕的家庭领养,那对夫妻在外人面前的口碑不错,所以我误以为你过的非常幸福。如果你没有出现,我甚至认为你已经事业有成,组建了幸福的家庭...”
“不知者无罪,更何况我没有上帝视角,只能选择相信我能知道的那一部分。”她叹:“这些年,我完全不了解你的经历,所以你也,别怪我...”
连时序后知后觉的品出来她在跟他解释,闷闷地嗯声:“不怪你。”
他打了把方向盘,拐弯抄了近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