玫瑰海(11)
姜安然一愣,“什么?”
他语气慢吞吞的,听起来纯良无害,“我第一次遇见像你这么有耐心又负责的陪聊师...”
姜安然懂了他的意思,笑说:“职责所在。”
瞅着他还在犹豫加不加微信,她又道:“我其实是头次和来访者线下碰面。”
“以前没有过吗?”连时序意外又欢喜。
姜安然摇头,狡黠地眨眼,“你猜我为什么叫陪聊师,而不是心理咨询师。”
原本职业陪聊师的存在就是为了照顾社恐者或者不方便、不愿意去心理诊所的人也能得到有效的帮助,到后期对方若有意进行更加系统的心理治疗,她通常会把人介绍到恩师那儿去,完美的避开了和来访者见面。
姜安然没想到自己简单的一句话,落在连时序耳朵里与宣布“你是特殊的那个”没有任何区别。他笑了,发自内心的被取悦到,连同因为看到她和沈温书在一起产生的郁结也被驱散。口罩和帽子挡住他大半张脸,也就掩藏了他越发病态的笑意。
姜安然看他添加了自己的微信,心里的一块巨石算是落下。
微风吹过,带起一声带着缱绻滋味的称呼:“安然。”
他的声线与唱歌时有差别,平常说话时语调非常缓慢,像是刻意把字音咬清晰,因此低沉沙哑的音色优势更加突出,单单两个字就勾的人耳根发烫。和这么个极品帅哥独处于树荫下,四周鸟鸣阵阵,微风徐徐,两人面对而立,四目相对,换个人早就沉浸入这偶像剧般的氛围中了。可惜姜安然完全没往那方面想,她挺高兴连时序转变对自己的称呼,说明他愿意从内心封闭的空间里走出来接受她的帮助,也代表着信任的亲近。
姜安然推开紧闭的玻璃门,不忘对他的话做出回应:“怎么了?”
连时序晃了晃手机,语气轻快起来。
“给你这么备注可以吗?”
“好。”姜安然并不在意这个。
连时序扫了眼微信,看见她粉色的兔子玩偶头像,两只耳朵被夹在晾衣绳上,四肢耷拉着,顶着细雨还在傻呵呵地笑。怪可爱的。他指尖蜷缩,扣在屏幕上敲击两下,在她没留意的时候保存了头像。目光不停在她脸上和图片之间来回徘徊,然后意味深长地道:“你这头像...挺治愈的。”
“是么,”姜安然见他指腹在那张头像上来回摩挲,看起来很是喜欢,“小动物确实有治愈心灵的作用,如果时间允许,你也可以养只宠物呀。”
连时序嘴角的弧度顿了顿,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,反问她:“你很喜欢小动物?”
“嗯,不过一直没养成,因为我妈妈对动物毛过敏。”
她敲响办公室门,里面很快传来一道苍老的应答:“请进。”
姜安然拧开门把手,探头进去,见到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那儿,她立刻笑起来,特俏皮地叫:“老师,快看看谁来啦。”
胡老鼻梁上的眼镜往下滑了滑,他用手指推上去,眯着眼睛看清门口探头探脑的小年轻,乐的皱纹都挤在一起,“时序!快进来,外头热。”
姜安然:“……”
连时序进屋,摘了帽子和口罩,礼貌地道:“胡老好。”
胡老上下打量一圈,喟叹:“瘦了。”
旁边被冷落的姜安然轻咳。
胡老这才肯跟她搭话,语气特不满,“臭丫头,你还好意思来我这儿。上回你师母喊你回家吃饭,你怎么不去?天天说自己忙,连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?”
姜安然一点儿也不把自己当外人,轻车熟路地找到地方坐,还不忘腾出空位给连时序。她剥开放在桌上的山竹,指缝里沾满红色的汁水,用纸敷衍地擦了两下,尝了一口之后跟他说“甜的”,而后向恩师解释:“我那阵子是真的在忙,福利院拉投资呢,沈温书自个儿忙不过来,我跟着他一起。”
提到福利院,胡老就没话说了,但话里话外还是想让她带着钟霞去家里吃顿饭。
姜安然嘿嘿笑:“下次,下次一定。”
“你别老打空头支票,这么大人了,对自己的事抓点紧。你妈妈身体不好,别整天净让她操心。”
闻言,姜安然长叹一声:“得,现在您都开始加入催婚行列了,我的好日子算是彻底到头喽。”
胡老还非嘴硬,“谁催婚了?我没有,你可别冤枉人。这只是善意的提醒。”
姜安然赶紧做了个打住的手势,“再聊下去,我耳朵该起茧子了。”
“唉哟。”胡老笑了声,手指虚空点了点她。
这丫头聪明,心思又细腻,是他带的那批学生里最有灵气的一个。可惜命不太好。听说小时候被亲生父母丢在福利院门口,十几岁才被如今的家庭收养。她养父在她读研究生那会儿因病过世,胡老直到现在还记得这孩子蹲在医院门口和她妈妈抱着哭的场景。怪心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