痊愈(66)
刚才为了醒酒,又在车上开着车窗吹了点冷风,当下有些头疼。
温始夏又转过去敲字,其实她没有撒谎,只是张老师给任务的时间松泛,说是最近期末周,让她赶放假交上去就行。
她一边做结尾一边用余光看他。
傅星桥无论做事还是做人都要比同龄人成熟几分,在学校也是各个院都有几个人知道的存在。
那年他带队去参加MCM竞赛拿了名次回来,照片在学校官网上挂了一周多,她天天点进去看,还做贼心虚地截图又隐藏,那张照片现在还在她相册里存着,得面容解锁才看得到。
“看什么呢。”他伸手摸她耳侧,手掌挡住她视线,掌心干燥又温暖,万分柔情都在其中。
温始夏上手把他手扒拉下去,回一句看你帅哦。
傅星桥嗤笑一声,缓缓睁开眼后坐直,抬起眼皮说:“你眼袋怎么这么重,最近没睡好?”
他声音有点哑,听起来都不舒服,让温始夏想起铅笔在粗糙纸面上划线的触感。
她说你以后少喝点。
傅星桥再次虚弱地合上眼睛,滚烫的呼吸洒在教室里,绵绵不尽。
温始夏手机忽然响,打破这一室寂静,在空旷的教室里显得有些刺耳。
她着急慌忙地从书包里翻找,这才回他:“这几天老做噩梦,次次醒来都是三点,中了邪了。”
他帮她摁住小幅度挪动的包,说你那红绳换了又换,不顶用了?
她横他一眼,一时间竟没听出来他话里的破绽,虔诚反驳:“别这样说,吉祥东西。”
然后划开手机接听。
她在家人面前一直都是乖孩子,就连接电话之前也会下意识淡淡翘起嘴角,争取让声音听起来愉悦。
傅星桥脑子不灵醒,在她面前皮了一晚,此时毫不避讳出声说:“看不出来小姑娘还挺迷信。”
话说到一半被温始夏拦嘴堵住,她瞪大了眼示意他闭嘴。
少见她有这么灵动的样子,一个眼刀杀过来,捂着听筒做口型——
我、奶、奶。
他这下乖了,暗示她把手放下去后,抿着唇比OK。
温始夏一乐,听见那边奶奶问:“夏夏是还没到宿舍吗?怎么还有男孩子的声音。”
她搓着资料的边角,笑说奶奶你听错了,是舍友啦。
傅星桥以前在场子上听到过一嘴,当时那些女生凑一块拍照,一个个挪着角度说顶光太死亡,让换个角度。
可今夜温始夏头顶便有一束光,昼白洒下的时候,他觉得他是在望向自己毕生的米迦勒。
与神相似,审判他的今生,又数算他的灵魂。
傅星桥垂头笑,复凑近她电脑要看她写的策划案,听到这称呼之后又弯唇。
温始夏心虚,她知道自己写实用文的烂糟程度,出于女生的小心思,她“啪”一声扣上笔电踩他脚,颇有“你再闹我就生气了”的架势,给他伸右手指门口。
傅星桥身子一歪,用虎口撑住额头,又开始演头痛。
一来一去磨得温始夏没了脾气,她叹口气,起身后趴去窗边接电话。
“夏夏走得急,都没来得及问你,奶奶秋天时送给你的那一小盆香水洛神长得还好吗?”
温始夏看着窗外漫天飞雪,鹅毛般的雪花在路灯下像柳絮,万物都静寂。
这场雪任谁都难忘,原来距离与傅星桥走近的秋天已经过去了很久。时间从线性变成块状,每一份都以他为名。
“好着呢,浇水不用太勤,也好养活。”
谈芝和蔼地出声笑,沉默一会儿后心疼说小乖女过节都不在家里。
温始夏伸手在起了雾的玻璃上心不在焉地写字,乖巧回奶奶的话:“也是有人陪我的,不孤单。”
她的心如那盆果冻色的多肉一样柔软。
祖孙两个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话,最后还是温始夏首先提出挂断的,她说实在太晚,您该睡觉了。
电话打完一回头,便看到傅星桥醉醺醺地瘫在椅子上,迷蒙着眼神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抠她电脑中央的苹果标,银灰色的后盖与顶上白炽灯辉映,衬得他手也白。
她这才发觉自己从没见过傅星桥这样的人。说他老练吧,但他又会在某些时刻展现出他身体里某一部分不被人轻察的天真。
察觉到温始夏这边结束了,便回头朝她笑,带着在他脸上不该出现的莫名的纯情,好像真的只是想搂着她坐——
“夏夏过来,师兄抱着。”
温始夏抬步走过去打掉他的手,抱起电脑就溜,还拍一把他伸过来的手,骂他死不正经,紧接着与他隔着个过道坐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