痊愈(60)
傅星桥装聋,手指在手机上慢点,像一尊请不动的佛。
温始夏用膝盖顶了顶他的小腿,“师兄,你让我进去。”
他这才侧身给她让位置,像是倔脾气一下子没了,又或是这句‘师兄’将他叫舒服了。
温始夏才不惯着他,谢谢也不说,只安安静静往椅子上一坐,从包里拿出iPad然后戴上耳机干自己的事情。
台上不甚专业的演员读有三分蹩脚的台词,声音传到这边来,两人安之若素。
一缕不合时宜的月光从左边两格气孔里漏进来,灰尘狂舞。
傅星桥摁灭手机,抬头缓缓打了个呵欠,看到那束光后戳了戳温始夏的手臂。
其实手上这份复习资料已经背了好几遍了,只是她想坐得离他近点,这才挑了这么个借口。
这点小心思,只有倪思蓓才会懂。
温始夏耳机里压根没放什么东西,却还是象征性的摘掉耳机,转头用眼神询问。
偏额的那一刹那,她忽然觉得庸俗。
黑暗的观众席,最后一排,你我并肩。
无论怎么看,这都是最暧昧的场所。
他抬手指向那个方向。
由于刚打了呵欠,他眼睛比往常要润一些,或许是刚才捧过冰美式的缘故,他的手从温始夏眼前挪过时,带着三分寒意。
温始夏只盯着他看。
虽然庸俗,但他总能在这种本该旖旎的情景下搬出清辉,显露出骨子里的纯情。
直到这时,她才对自己为什么在十几岁花季雨季时会对他动情有了半分理解。
在傅星桥没反应过来的那五秒里,温始夏忽然想起来一件小事。
乌冬有一面墙,上面贴满了所有安大或是向往安大的少男少女们的浪漫心声。
而上次她在乌冬生病,阳光从于颂房间里那扇窗户打进来的时候,她迷迷糊糊烧着,看到傅星桥在手边的便签上胡乱画些什么。
所以她什么时候能在墙上的银河里捞到属于自己的那颗星。
傅星桥意识到她不顺着他的指向去瞧,也没太在意,只从自己的右手边拿起拿铁递给她,面向她笑得温和。
这是他第二次给自己买咖啡,温始夏想。
那夜心理剧结束,倪思蓓拒绝了张壹轩“送你回宿舍”的要求,和温始夏手挽手晃着身子往宿舍的方向走。
张壹轩在后面发闷:“见友忘色。”
傅星桥手插在兜里瞥他
一眼,随后抬步默默跟在俩姑娘身后。
旁边人几秒后追上来,笑嘻嘻的:“不对啊傅公子,你有这觉悟竟然还追不到,不应该啊。”
傅星桥凉凉扫他一眼,他反应过来后大声喊:“思蓓啊,明晚跨年,操场有音乐会,记得来啊!”
“知道了,你烦不烦啊!”
惊到夜间巡逻的猫猫。
*
第二天倪思蓓先去的操场,她每次对这种活动都有超出温始夏理解的热情。
“你不懂夏夏,我先去了哈,会给你占位。”
未等温始夏说“不用,我不一定去”,人就不见影了。
她摇了摇头,回头将新年邮件编辑好,又用冬令时算好了英国的时间,定时好后扣上笔电,去洗漱间洗了个手。
褚楚泡了好久的图书馆,今晚收拾得漂亮,许是回家陪父母了。
温始夏出门前问了江沐语,看她是否愿意去凑一趟热闹。
她坐在椅子上叼着袋酸奶回头,“不,我有约了,晚点离开。”
“好,注意安全。”
2018年将要过去,似乎万物都不再受大地的束缚,温始夏走在去操场的路上,心都飘了几分。
风实在厉害,她抬手将头发束在脑后,随手拨了两下挡住眼睛的刘海,一靠近操场,方才不算太大的乐音便充盈她的耳廓。
温始夏怕吵,正巧倪思蓓的电话过来,她走远几步去接。
“你说什么?”
“我说——夏夏你来了没?去超市给我们买几瓶水,嗓子都快哑了。”
温始夏弯了弯唇,问:“几个人啊?”
那边再不说话了。
她叹口气,挂断后回头往超市的方向走。
温始夏穿的仍是昨天那件戴帽的藏蓝色大衣,在经过景观湖那个路口时,风从上坡路段疯狂地铺下来。
她将围巾系好,感受到脸上沾上凉凉的水滴。
今冬的初雪如期降临。
将刘海挂去耳后之后,温始夏理了理帽子,正想伸手顺一把头发时手腕忽然被人攥住,用了五分的力道。
她心一惊,回头去看。
傅星桥将手略松几分让她手腕扭正,而后又自若地用那面大掌包住她整个手,带着她往无人的亭子里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