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猜得准，但又还差一点，沉桃蹲下来，双手托腮，“是我娘。”

陈子尘惊诧，也跟着蹲在她旁边看落日，“你娘亲不是你幼时就已经去世了吗？”

“神姑和万兽塔里那只狼妖是这么跟我说的，音音他们也都这么跟我说，柳相臣骂我时也说是我害死了我娘。”她声音轻轻远远，“但不禁谷的人说，他当年闯了兽境回去将我娘接出来，现在就在不禁谷。”

陈子尘皱紧两道白眉。

沉桃脑袋偏过来靠着他。

“我有些生气，他们惦念着彼此，怎么偏没人要我？”

“你等等啊。”

陈子尘随手起了一卦，拨了拨胡子，“他们骗你的，你娘确实已经去世了。”

沉桃撇过头看他，对上他认真的眼神突然就笑了，打乱他起卦的手，“走了，他还在家里等我们回去呢。”

“桃桃，明日起来我们摘些新鲜菜给对面送去，我带你去看看她的今生。”

陈子尘跟在沉桃身后，“我跟你说，上一世她出生在将门，那脾气可厉害，杀得那敌军是节节败退，可威风厉害……”

他一路同沉桃数着这些年在外面看到的“她”的一世又一世。

回去时惊雷剑一阵数落，“天都黑了你们还知道回来？”

仿佛还像当年在九曜山，惊雷剑在山上守着雷树，陈子尘会带着沉桃出去实战，有时候半夜三更才回去，迎接他们的就会是满地的雷光。

“桃桃，我跟你讲，你师娘当年……”

“闭嘴闭嘴，不想听。”

陈子尘三句话不离他的她，惊雷剑听得烦，一个酒罐子堵他嘴里。

这老头真烦，人家桃桃心情还没好就只顾着吐自己的苦水，他这么多年还一肚子气呢，也没跟谁吐过。

他没吐之前，陈子尘绝不能先他吐苦水。

后来，丑时万籁俱静之时，沉桃看着这俩老家伙打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。上上下下雷光千里，周围的人家都睡着了又以为要下大雨纷纷起来关好门窗。

沉桃坐在小院里，撑着脑袋望着天，忍不住笑。

“老东西，我还没说我苦你算什么！”

“我不是跟你说了我有苦衷？”

“那我呢？我几百年出生入死的付出都喂了狗了？！”

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，打得昏天黑地，后天天上倒真的被雷光引来了一场大雨，来得急促的大雨噼里啪啦落下来，淋在沉桃仰着的脸上。

她记得她从万兽塔逃出去的时候好像也是下着这样的大雨，从一片血红色中冲出去，那个威严的人凌空站着，看着她仓皇逃窜，翅膀都被雨水打湿，扇不动，飞不起来。

天上的雨丝像一张大网将她死死困住。

地上的脏水弄脏她白色的羽毛，脏兮兮的。

那人便在天上看着她被追杀着逃窜，无动于衷地听着万兽塔里惨叫连连。

她看到神姑跪在地上向那人求饶，她体力不支时才终于听到那人苍老的声音说了一句，“留她一条命吧。”

随后，大雨好像停了。

大雨真的停了，她缓缓睁眼，脑袋顶上不知何时出现一柄青竹伞，观青站在她身侧，眼神看着远处电闪雷鸣的打斗。

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
沉桃说话声音不知为何沙哑了些。

观青垂眸看她，递给她一张干净的帕子，“我审问了那几个兽境长老，问出了点东西，想着来告诉你。”

他一路问着妖兽们才找过来的。

沉桃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脸上的水渍，方才还不觉得，现在只觉得身上被雨水打湿黏在一起很难受，像翅膀被雨水打湿笨重得飞不起来。

“他们说，若是你不同他们回兽境，你……那位兽境现任境主就会亲自来将你带回去，他们说你外祖父很想你。”

观青陈述着他问出来的话。

沉桃轻笑，“哇，你身为妖族三皇子怎么能这么单纯，他们说什么你信什么，那我要是说那两个老东西都是想杀了我，你信不信我？”

观青：“信。”

“所以，我不建议你回去。”

沉桃疑惑地看他一眼，“我又不傻，自不会现在就回去。”

她想起那时候那老东西的修为，只怕是现在的她都还不一定能赢，但若真打起来她也是不怕的，那老东西比她怕死。

“是，你一直很聪明。”

观青颔首，垂眼看着她时浅浅地笑了。

沉桃骤然瞪大眼睛，冲到屋檐下避雨，独留他一身白衣撑着青竹伞站在大雨中，沉桃心底升起一个不太好的预感。

“三皇子深更半夜就为了这点事来找我？”

这话留着改日再见时说也不急吧，那兽境又不是她想进就能进的，他身为妖族三皇子会不知道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