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是她神情表现明显，裴厌突然噤了声。

小会儿后，沉桃才回神问：“什么要求？”

裴厌抿抿唇，“师父，你已经不喜欢我了吗？”

沉桃绝口否认：“自然喜欢。”

“那师父怎看着不太高兴？”裴厌眉眼低敛，一副低落模样。

“我只是想那虞仪对你也是一片痴心，怕是要伤神了，但她与我无关，我自还是站在你这边，你且说说裴宗主提的是何要求？”

沉桃捏捏手心，眉眼刻意温柔。

这才引得裴厌颔首道出：“他将一株莲放在天罚台下，只要你能取出并完好无损送回即可。”

天罚台下啊……

她若是没有记错，似乎是个巨大的熔炉。

传闻是上古留下之神器，若有化神修为之人满怀爱意投身殉剑，便可铸出神剑，但那熔炉神力巨大，不论何人何物投入，顷刻间灰飞烟灭，再无来世。

但——为爱而死，恰是情劫要素之二，称破情。

抬眼与裴厌对视，他正满眼期待看着自己。

看来这小子对她还不够了解啊，只知她修为高深，却不知她只有金丹修为，且永远到不了化神之境。

便是殉剑也炼不出神剑。

但——

“好。”

她笑着应下，裴厌惊喜万分，同她坐在院中畅想将来，似乎一切已经近在眼前。

夕阳下，少年眼神充满希望，沉桃眉眼含笑聆听他的想法。

日落月升，山间雾起。

将人送走后，沉桃做了一夜的法，认认真真和自己那不知身在何方的师父道别。

“师父，您当年所说情劫，明日将破，徒儿不孝，就先飞升了，我会在仙宫等您的。”

那只欲送她走的金鹤却空等一夜。

次日。

沉桃灭了梁下泛着光晕的灯笼，踏着清雾行入仙云宗，在一众仙云宗弟子注视下登上天罚台。

围观者聚集，喧闹嘈杂。

“早就听说少宗主回来时有个女人缠着他不放，难道就是她？”

“嘘！宗主说了不准讨论！”

“怕什么？这么多人都在，这人都要跳天罚台以死相逼了还能藏住？咋就想不开呢，这要跳下去人都没了更是什么都没了。”

“可少宗主与虞家那位才是门当户对，两情相悦，她以死相逼算什么？”

周边议论声不止，沉桃心里自清楚。

她是为爱而死，是为破情，情破大道修成，便是飞升。

天云忽变，清雾散去未得红日，只余漫天黑云，三月凛冽的风呼啸着刮来，吹得她发丝微乱。

裴厌姗姗来迟。

似是受到周围声音的影响，他眉眼间也添了几分犹豫，开口叫住她。

“沉桃，你要做什么？”

他昨夜说了，此事缘由必须保密，即便解除婚约也不能让虞家难堪。

故此，他们需得演一演，才不会背负骂名，才能达到沉桃深情而裴厌心善，虞家成人之美的三好结局。

沉桃看着他身后跟着的虞仪，她穿着粉色的衣裙，含情目今日含的却是别样的情绪。

“我成全你们。”

沉桃面色坦然，在众围观者看来却是最后的心灰意冷，甚至还带着不甘的逼迫。

懒得多说，沉桃步步走向边缘。

“站住！”

虞仪叫住了她，手握成拳头，“你要成全我们还是想从此在我与阿厌中间留下一条人命，一条裂痕？”

沉桃没有想这么多。

围观者们也似醒悟。

“好啊！原来如此！好重的心机！”

“她不能死，快去通知宗主！”

他们帮虞仪出着主意，将沉桃视为破坏他们少宗主感情的人。

“你不能跳，真心成全就请离开仙云宗，没人逼你去死。”

沉桃站在边缘，回过身，熔炉的热浪消散凛冽寒风，向上翻滚着她的衣裙，像只贪婪的巨兽迫不及待等候猎物入嘴。

裴厌拉开虞仪。

“你别听她的，她没有恶意……”

沉桃懒得听，这么多年也该她得果了，她打断裴厌。

“裴厌，愿你美梦得偿。”

话罢，她向后倒去，坠落——

白色的衣裙翻飞仿若一朵盛开的莲，熔炉中的岩浆喷涌着，瞬间将她吞没。

大惊之后是久久的沉默。

此后众人言论再与沉桃无关。

她知道自己不会死，她这是飞升。

剧痛过后缓缓睁开双眼，打量着这个世界。

传闻仙宫灵气充沛，云雾缭绕，与日月比肩，但天上的太阳怎么还是那么远？更没什么云雾缭绕，这令人熟悉的青翠竹林，好像自己当初苦修的地方。

不待她想明白是何处出了差错，竹林外传来求救声。

“沉桃！”

“沉桃救我！”

裴厌？

她闻声出去，一个人影飞奔而来跪在地上抱住她大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