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自蓬莱(84)

作者:郁都

明无应便似笑非笑道:“以貌取人,你还有理了?”

姚黄便小声反驳道:“我就是要以貌取人。”

明无应说他什么,姚黄自然是不怕的,因为无论是蓬莱之主,还是谢苏的师尊,明无应都做得很随便,没什么立场来说他。

一年之中,明无应有大半时间不在山上。

但仙门之中以蓬莱为尊,学宫又在蓬莱,仙门之间同气连枝,少不得有许多事情要往来,他们找不到明无应,却找得到姚黄。

一年三百六十日,姚黄的案头倒是日日堆着一大摞文书等他阅看。

姚黄本想让谢苏在旁边看着自己怎么做,耳濡目染地让他学会一些,以后也能帮帮自己。

但几天下来,姚黄便觉得还是自己亲自动手来得快些。

仙门之间勾勾缠缠,势力错综复杂,想要处理这些事情,主事的人必得眼明心亮,对仙门间的人情世故了如指掌。

可谢苏本就不懂世事人情,修为灵力的进境是一日千里了,可在这些事情上,他不懂的地方可就太多了。

从前他在谢府中,既见不到外人,谢太医只当谢苏是个给他试药的药人,并不曾好好对待谢苏,以至于一开始,姚黄还以为谢苏不会说话。

后来他来到蓬莱山,山中本就清净,除了姚黄,谢苏也见不到什么人,要懂世事人情,听人家说再多也是没有用的,非得自己入世不可。

明无应做谢苏的师尊则更是随着自己的心意,没教过谢苏什么规矩,有时元徵来山上,也会请谢苏去竹林,或教他下棋,或谈论道法。

这两个人,一个是自由散漫,随心所欲,另一个则是谦谦君子,温润如玉。

其实全没有什么用处。

当然这话姚黄也只敢在自己心里想想,嘴上是不敢说的。

在姚黄看来,明无应终有一日会飞升,这偌大一个蓬莱秘境,便要交给谢苏来执掌,若是不通世事人情,那岂不是要处处吃亏吗?

有一次他望着谢苏长吁短叹,却被明无应看见了。

明无应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,故意道:“这有什么难的?把他放到人间历练三年,有什么不懂也都懂了。”

看起来他是随口一说,但姚黄却不是随便一听。

只因为明无应此人随心所欲,他想要做什么,旁人全都是猜不出来的。

譬如别人的弟子要学御剑,是要等灵力稳固、根基深厚之时,逐步感应剑意,等到能将剑气挥洒自如时,再由长辈护持,循序渐进练习。

纵是如此,御剑也依然是很难的一关。

太差的剑并无御剑的神通,太好的剑自身便有灵性感应天地,用剑的人若是不能将剑调伏,心智稍有疲软恐惧,就会反过来被剑欺负到头上,这御剑自然也是学不会的了。

所以光是为弟子择一把调性相合的剑,就要花去许多时间。

到了明无应这里,他仿佛随便找了把剑丢给谢苏,直接带着他到蓬莱山西麓的百丈飞瀑前面,告诉他从这里飞过瀑布就算学会了御剑。

谢苏还真就这么学会了。

姚黄听到这件事时,差点两眼一黑,可是谢苏御剑自红云烂漫的天际霞光中落下,站在一甲子才开一次的慕仙花海中,冲他莞尔一笑。

过了几日,元徵又来山上,姚黄便半是抱怨半是惊叹地将这事告诉了元徵。

元徵听了也只微微一笑道:“因材施教,正该如此。”

此刻姚黄坐在窗前,对着一案文书大为头痛。

只因近日蓬莱学宫一批弟子将要结业,学宫揽尽天下宗门中最被寄予厚望的天才,结业时亦有极难的试炼,各家仙门都要来观礼。

虽说明无应早就划下禁制,学宫日常事务又有祭酒主持,但前来观礼的仙门总要互送礼品,走动人情,便是知道明无应懒得见他们,还是会一一递来拜帖,少不得姚黄送帖回礼,极是繁琐。

他哀叹着望向南边的天空,希望谢苏能快些为他取来几片丹青树的树皮,制出香料,也能稍微缓一缓自己的头痛。

蓬莱山南麓。

参天巨木之间,有一个白色的身影穿梭,飞纵之时轻盈敏捷,落地无声,正是谢苏。

他没有像仙门中其他弟子一般束冠,只是用月白的发带将头发竖起,上面有银线绣出的暗纹,掩映在发间。

谢苏身上背了一把长剑,剑鞘是暗金色的,剑柄上的刻纹古意盎然。

他背的是牧神剑。

最初明无应让谢苏背着牧神剑行走,是为了用牧神剑的锐气破开谢苏身上的封印,此后两年中,谢苏仍然时常负着牧神剑,即使明无应不在蓬莱也是如此。

用剑之人,要有剑心、剑意、剑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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