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自蓬莱(349)

作者:郁都

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声响,却令此处显得更加安静。

明无应走到祭台之下,低头看了一眼那个先前变作鬼面人的侍卫。

他同样陷入昏迷之中,面容却没有丝毫破损,呼吸甚至算得上平稳均匀。而此前所有戴过鬼面具的人,摘下面具之后,他们都死了。

这侍卫脸上的鬼面具只是一个足以以假乱真的障眼法。

明无应抬起头,望向元徵的目光很平静。

“你不是阴长生。”

元徵淡然道:“阴长生?在我眼中,他不过蝼蚁而已。”

明无应仿佛早知道他会这么说,随意道:“我也是蝼蚁么?”

这一问,元徵却没立刻就回答。

但开口的时候,他的声音依然稳定而清晰。

“你可以不是。我给过你机会,两次。”

明无应用元徵先前的话回敬过去:“愿闻其详。”

浓淡不明的天色之中,元徵清瘦的身形好似随时都会消失在风中。

“第一次,是你过天门而不入。第二次,我让殷怀瑜联合众仙门逼你再过天门,你当时若是去了,也就没有后面这些事情了。”

明无应笑了笑:“我猜到了。”

元徵说道:“是啊,殷怀瑜这个人聪明有余,胆色就差了几分,归根到底还是怕死。哪怕知道你伤重,真的站在你面前,他还是怯了。”

明无应勾了勾嘴角:“我就当你是在恭维我吧。”

他又道:“其实我早就知道,你和沉湘最开始来跟我做朋友,都是为了弄清楚我什么过天门而不入。”

听到沉湘的名字,元徵平淡到近乎漠然的脸上神色一动。

“是啊,”良久,他才微笑起来,“后来她有了答案,我也有了答案。”

明无应道:“你在金陵城里搞出这么大的阵仗,又是为了什么?”

元徵神态温柔:“你看事情如此通透,难道猜不出来吗?我只是想让你看一看,你眷恋的这个人世,原本就是这么一团污糟东西。”

明无应忽然笑了,望向元徵的目光清明锐利。

“既然曾是朋友,这种敷衍的话就不必说了。”

元徵笑着点点头,说道:“好吧。我将你们拖延在金陵城中,是为了给阴长生一点时间。山河璧碎了也并不可惜,他已经找到了别的东西。”

他近乎温文尔雅地说道:“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。”

明无应不置可否,只是看了看东方已经开始泛白的天色,平淡道:“我没什么要跟你说的了。”

元徵却笑道:“不同我叙叙旧吗?”

他话音未落,天地间那巨大的灵气漩涡忽然停了下来,无边灵气汇聚之地,骤然闯出一个光华流熠的身影。

在将明未明的晦黯天色之中,清晰无比,锋利瑰美。

承影剑破空而来,挥洒着无尘灯沛然的明光,压住了东边群山之下喷薄欲出的红云霞影,势不可挡。

在被谢苏刺中的一刹那,元徵的身形消失于天地之间。

作话:

“日月之行,若出其中,星汉灿烂,若出其里。”出自曹操《观沧海》;

“天地无尘,山河有影。”出自方岳《酹江月》;

“道冲,而用之或不盈。渊兮,似万物之宗。挫其锐,解其纷,和其光,同其尘。”出自《道德经》;

“知昼夜,即知生死。”出自王阳明《传习录》

第135章 死生契阔(一)

旭日的光辉照亮整座清水行宫的时候,昏迷一地的侍卫们纷纷苏醒。

万水之源的阵法广纳天地灵气,几十道水流轰然落下,再由地底阵法泵出,流向四面八方。

水雾阵阵,水声隆隆,仿佛这恢宏的阵法从未停转过一样。

昨夜发生过的一切,他们都不会记得,只知道那席卷天地的狂风之中,国师羽化了。

方长吉用了个颇为复杂的术法,令侍卫们对此深信不疑。

那位长公主对国师信赖甚笃,得知他于昨夜羽化,悲痛不能自已,稍稍恢复神智之后,立即封锁了消息,派身边亲随向那位名义上仍在春猎的皇帝陛下送上密信。

天清观远比陈朝国祚还要久长得多,在金陵城中根基深厚,信众实多。国师羽化一事,不宜此刻就让城中百姓知晓。

国师羽化,他身边那位知昼真人也不知所踪,天清观中的弟子因桃花疫逃走了不少,余下身份最高的是两名平时不大起眼的主事。

主事们接到天子的密令,又惊又疑,却只能遵命照办。

一段日子之后,金陵城中百姓听到的将会是另外一个故事:国师离开金陵,云游四方去了。

天清观药堂之中,丛靖雪服下小神医亲自熬好的药,蹙眉道:“所以国师……天魔,是真的死了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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