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自蓬莱(179)
高台之上,杨观与学宫的夫子、各仙门中的大能修士先后落座。
杨观似乎心情甚好,听着其他仙门的恭维,春风满面。
杨观身为学宫祭酒,这结业大考,照例是由他主持,片刻之后,场下稍静,他便起身说话,那声音经过术法放大,在学宫各处都能听到。
贺兰月等得百无聊赖,微微侧过身子,对谢苏轻声说道:“这大考什么破规矩,人间有些街市上耍猴戏的你看过吗,也就和我们现在差不多了。”
半晌不见谢苏答话,贺兰月转脸看去,见谢苏目光遥遥望向高台之上,杨观身边的那一个空位。
贺兰月问道:“你师尊不来么?”
谢苏收回目光,却没有说话。
校场之下,姚黄来得太晚,被挤到了人群之外,他抬头将目光投向校场,看到谢苏,不由一笑。
他本是花妖,自身气息与天地灵气甚为相合,捏个术法,大可无声无息地穿到人群最前面,却又想到自己身后的人,一张脸瞬间就苦了下来。
明无应就站在他身后,这位蓬莱之主不去坐那高台之上给他留好的位置,反而远远地站在人群背后,还把自己周身气息敛去了。
以他的修为,若是有心隐藏,天下间恐怕没有人能识破。
姚黄只是不明白,明无应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的……别扭。
明无应时常不在蓬莱,有时偶尔回来,姚黄也不一定能见到他,倒还不怎么觉得。
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明无应回到蓬莱,一连许多时日没有离开,倒是让姚黄觉得,他好像跟以前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。
就拿这次谢苏的结业大考来说,明无应的种种举动,就让姚黄觉得很是奇怪。
就连谢苏也越来越让姚黄看不懂了。
蓬莱山中的许多事情都是姚黄操持,他一天天忙得脚不沾地,能来学宫看谢苏的机会不多。
也不知道是否学宫的课业太重,每次见到谢苏,虽然总是姚黄一个人絮絮叨叨的时候居多,但他总觉得谢苏一贯的沉静之下,像是有了什么说不出来的变化。
这一对师徒都古怪非常,姚黄只不知道是因为什么。
有时他想,难道是那一次谢苏下山,被明无应捉住,两人之间起了什么矛盾不成?
但他既没有胆子去问明无应,又甚少有机会见到谢苏,因此这设想也就终归只是一个设想罢了。
平日里事务繁多,但今日是谢苏从学宫结业的日子,在姚黄看来,明无应理应到场。
但他数日前就开始念叨这件事,明无应却好像是充耳不闻,险些惹得姚黄发了一场脾气,大怒道:“谢苏究竟是你的徒弟,还是我的徒弟?”
明无应只是淡淡地看来一眼:“你教得出来?”
姚黄不觉气短,却无力反驳,一边觉得明无应说的是真话,自己决计教不出谢苏这样的徒弟,一边暗自腹诽,明无应常年不在蓬莱,也不见他教过谢苏什么。
但姚黄心中也清楚得很,学宫的结业大考上,各家仙门都会有人到场,明无应一向不喜欢杨观,也懒得跟学宫扯上任何关系,更是对各家仙门的示好从来视而不见。
他不出现在学宫的结业大考上,反而更像是明无应会做出来的事。
姚黄便就此以为,今日结业大考,明无应是不会来的了。
但他晨起处理完案上文书,准备往学宫来的时候,却看到明无应的身影在自己窗外一闪而过。
姚黄心中觉得好笑,但是不敢展露出来,只是放高了声音道:“主人这是要往哪里去啊?”
对他这般揶揄,明无应也没有理会,只是板着脸丢下一句:“啰嗦。”
姚黄不由得暗笑,绷着一张脸不令自己笑出来,这便往学宫来了。
在姚黄看来,明无应虽然行事随心所欲到了极点,他的心思旁人也难摸得准,但却从来跟“喜怒无常”这四个字沾不上边。
但不知道他跟谢苏之间出了什么事才会这样,姚黄觉得,以他对这两人性情的了解,不大可能是谢苏做了什么错事,而是明无应自己犯毛病。
此刻看明无应敛去周身气息,似乎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,目光却似有若无飘过台上,姚黄就更觉得,自己想得没错。
他心情颇为复杂,暗自想道:“主人敛去气息,谢苏也看不见他,这样也算是求和?”
姚黄摇摇头,自将目光投向台上。
第一个上场的便是华歆,她擅于幻境织造,此时在台上也是以术法造就一个幻境,却是她们无极宫所在极北永夜之地的无边冰海。
校场上下,一时之间好像都身在冰海之上,眼前无数冰川起落,茫茫大海一望无际,那寒冷的感觉更是无比真实,连呼出去的气都成了白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