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幼棠点一点头，没再说什么，带着孟宪上了车，径直离去。

整个过程，孟宪除了说出开头那一句话后，就再也没有半个字。面上也尽量做到镇静，面对方曼辉的诧异和审视时也努力表现出一种既不张扬，又不露怯的姿态。然而心底到底是不能平静的。尽管她早已对他们两人过去的关系释怀，但直接就这样在方曼辉面前暴露她跟周幼棠的关系，孟宪还是没有做足心理准备，因此内心深处，稍有一丝冲击。

“怎么不说话？”车子驶出军区大院好远，周幼棠忽然开口，打破沉默。

孟宪就像是突然被惊醒一般，下意识想要在他面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，但迟疑了下，还是放弃了。

“你怎么直接就跟方教员说了？”她略带不解地问。

“不然呢，我还能怎么说？”周幼棠开着车，抽空瞧她一眼，“这有什么好隐瞒的？”

孟宪直觉就想反驳回去，但张了张口，发现无甚可说。好像还真是这样，她跟他就是这样的关系，他这样答确实没什么问题。而整件事，也确实没什么值得隐瞒的地方。要说有什么不对的，就是他说的太自然了，反倒似乎让人不太那么容易接受。可孟宪忽然发现，这件事在他那里似乎就是如此，没什么值得张扬的，不存在刻意刺激谁，但也不是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，因为他内心足够坚定，足够坦然。

心里忽然就变得敞亮了，孟宪没有再说话，只是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意。周幼棠看在眼里，也笑了笑。

这晚，将近凌晨的时候周幼棠才将孟宪送回歌舞团大院。之后几天因为工作安排，两人各忙各的，没有见面。到了如今，两人已经慢慢习惯这种生活了，不急不躁，任由感情慢慢升温。然而有一个人，却因他们变得不那么淡定了。这个人，就是方曼辉。

这天，周幼棠去医院看望一个战友，离开的时候刚出急诊大门，就被一个人叫住了，回头一瞧，是方曼辉。看见她，他稍稍有些意外。

“怎么到医院来了？”他问。

自上次分别之后，方曼辉积攒了一肚子话想跟他说，乍一听到他这样问，瞬间有种酸涩的动容

“没什么，来替我姑姑拿药。”压下心中的种种情绪翻涌，方曼辉冷静了下，说。

周幼棠点一下头：“老太太最近身体怎么样？”

“不怎么样，只能慢慢控制这不让她的病情恶化了。”方曼辉苦涩一笑。

周幼棠听了心里也不好受，万千安慰的话，到了嘴边也只是：“人老了皆是如此，顺应现实吧。”

两人就这样聊着向外走去，快到大门口的时候，方曼辉突然站定，说：“有没有空，我有件事，想跟你聊一聊。”

周幼棠顿了下，着意看了方曼辉一眼，只见她平静的表情下隐隐藏着一丝焦灼。心念微动，忽然就猜到她想说的是什么了。若单纯是那件事，周幼棠觉得意义不大，但转念一想说清楚也好，就跟她一起去了一个较为僻静的角落，站定后，他说：“你说。”

方曼辉却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。

那天，在军区大院亲眼见到他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后，方曼辉就一直感觉有些燥，内里仿佛聚集着一团火，怎么也消不去。她知道，这团火是周幼棠在她心里点着的。

自从上回在歌舞团跟金鹤聊完周幼棠以后，她发现自己心里还是有一抹冲动，不想就这么跟他散了。这样的念头一直存在，再加上每当跟两人共同的好友说起时对方话里话外透露出的惋惜，更让她踟蹰犹豫。当然，却也不是谁都这样想。她的父亲早就知道曹方的存在，见她在周幼棠的问题上多次反复，就曾直言提醒她鱼和熊掌不能兼得，否则最后只能落得一手空。然而方曼辉还是有一丝不甘，不想就这样放弃。她想找周幼棠再谈一次，正好也借此理清自己这一团糟的感情脉络。

打定主意之后，她就开始寻找时机，然而总是对不上。不是他忙，就是她忙。几番下来，她有些坐不住了，想着要不要另寻他法。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，在这军区大院偶遇了周幼棠。偶遇了他和另外一个女人。而那个女人，居然还是孟宪。

她是过去看演出的，受金鹤的邀请。一来是替她评判下节目，二来是看看她手下的那些兵。对于金鹤如此投入执着的工作，方曼辉其实有些不解的，但她手底下确实有几个好苗子，比如那个叫孟宪的小女兵。上次测过了她的基本功，很扎实。这次再一瞧她的舞台，确实很有感染力，也难怪金鹤器重她。

因为深知金鹤的心思，下来后她就着重表扬了一番孟宪。当时金鹤脸色似乎就不是太自然，但由于后台人来人往的，她也没有太过留意。后来见到孟宪和周幼棠在一起的时候，她终于明白金鹤那番作态的原因，想必她也是早就知情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