禾木今日有雪(95)
常祺一愣,“陆策?你和清洛在一起?”
“关你什么事。”
啪,直接挂断电话。
“陆策,”沈清洛还是动了恻隐之心,“要跟知非姐姐说一声吗?”
“没必要,她和现在的未婚夫感情很好。”
“可是......”
“没有可是,常祺自己选的。陆知非敢为他绝食对抗家里,闹得鸡飞狗跳。他呢,扛不住压力就跑,是个男人?这种人有再见的必要?”
沈清洛心里一抽,“也许他有难言之隐。”
陆策谈到常祺就来气,“难言之隐?不就是他爸诈骗欠钱那些破事儿么,他就这点胆量出息?陆知非第一次带他回家,外公外婆就把常祺三代查了个底朝天。”
沈清洛被噎到,“可常祺爸爸的债主都找上知非姐姐了,让他怎么有胆量?”
她幽声地,“我讨厌用轻飘飘的语气替别人勇敢。”
陆策反唇相讥,“我讨厌有人在感情里当懦夫,配不上别人的喜欢。”
沈清洛听到“配不上别人的喜欢”,嘴唇一动,眼泪不受控制掉了下来。
陆策本意是骂常祺,却不想把眼前的宝贝得罪了,他有点无措。
沈清洛一哭他就心慌,顾不得争执常祺的事,走到她跟前,把人按在腰腹上抱住,千言万语先说一句,“对不起,不要哭。”
陆策其实没明白自己错在哪,毕竟常祺就该骂。
沈清洛哭个不停,陆策难受得要死。把椅子拉过来,坐下,膝盖碰到她的。
强硬地捧起她脸,泪眼婆娑,湿答答的眼睫一簇一簇,好不可怜。
沈清洛的表情很容易看透,热恋时,陆策每当看到她笑,嘴角不自觉跟着咧起。看到她哭,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抓牢,呼吸都难受。
他太怕看到沈清洛掉眼泪了。她抽噎愈狠,他的心愈疼。
陆策一遍遍吻沈清洛潮湿的眼睛,根本没有效果。陆策没办法了,轻叹一声,跟她认错,“哪句话惹你不开心,我重说一次行吗?”
沈清洛颤抖着肩膀小幅度摇头。
真的不太好哄,陆策掌心抚她后脑勺,与她额头相抵,“宝贝,别哭了。”
煤油灯的昏芒,像旧时人家在屋头缝纫做工的光线,一声“宝贝”,沈清洛终于抬头,从无声隐忍地流泪,呜咽哭出响声。
压抑太久的情绪,泄开一道口子,倾闸而出。
沈清洛手臂环住他,“陆策,我和他一样的。”
陆策没听清,偏头吻她发丝,“什么?”
“我是说,”沈清洛鼻尖嗅到陆策颈项独属于他的荷尔蒙味,声音破碎细微,“我和常祺一样,都很懦弱,他不敢对知非姐姐坦白他父亲,我也从不敢跟你说沈柏乌。”
陆策分开一些,“听我说,你别哭听我说,我没经你同意做了调查,沈柏乌出轨了项百灵是吗?”
沈清洛濛濛的双眸诧异望他。
“我已经知道这件事,他是他,你是你......”
“不是的,不止这样,”沈清洛哭着摇头,“沈柏乌还有......别的事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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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把冬天排序,沈清洛最不喜欢的,是大二那年的冬天。
奶奶的肺病,彻底被医生宣布死刑。彼时奶□□脑神智尚且清晰,意味着老人要清醒面对死亡倒计时。
杨珍雅早有心理准备,受不了的是沈清洛。
明市离苏州近,高铁动车半小时,沈清洛有空就往苏州跑。
许怿圣诞节如约回国,但沈清洛没去北城,她的全副心思都在奶奶身上。陆策偶尔来陪她,也一起去过苏州看奶奶,杨珍雅看到陆策不算意外。
“奶奶,身份不同了,我现在是阿顺男朋友。”
“我看得出来,不用特意告知。”
陆策觑一眼楼梯,沈清洛没下楼。他蹲在杨珍雅轮椅旁,郑重其事,“奶奶,我会爱护阿顺,您放心。”
杨珍雅活了大几十年,见过无数山盟海誓破灭,年轻的承诺听听就好。人要想开点,懂得限时性的浪漫,起码对方承诺说出口的瞬间,是真诚的,也期待过永恒。
她拍拍陆策肩膀,没有说话。
“不是为了表决心。”陆策说。
“迫不及待与您分享这个消息,是因为奶奶同我一样爱阿顺,肯定能理解我的感受。”陆策笑一笑,“我真的,好喜欢她。”
杨珍雅被陆策酸得起鸡皮疙瘩,眼神却奇异地慈祥柔和下来。
当一个人的生命能望到头,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。
杨珍雅突发奇想,要和她曾经的戏曲班搭子们去杭州小住。逛逛西湖,走走断桥,都说“上有天堂,下有苏杭”,她这个苏州人,就想去杭州,那里还是与老头的定情地。
沈清洛想让奶奶晚点去,等她放寒假一起。被奶奶一口回绝,嘱咐她待在学校好好念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