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支着脑袋, 神色很淡：“最近应该是不会来了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宋可彤困惑地眨眨眼睛, “姐姐上次也答应过我的。”

顿了顿, 她凑上前，拖长声调说：“该不会, 是你惹她生气了吧, 你们绝交了？”

“没…”

宋时礼下意识想些点反驳的话。

说不出来。

挫败。

他靠在沙发上，任由头发散着。

“好像吧。”

天花板上挂着繁丽的水晶灯, 光线太亮, 他微眯起眼睛, 声线无意识地沉下去。

宋可彤“咦”了声, 跟着苦恼起来，片刻, 她忽地抬手拍拍宋时礼的胳膊, 满脸同情地看着他：“没关系, 我以前也跟同学绝交过, 后来我给她买了限量款的娃娃，我们就和好了。”

“要真这么简单就好了。”

说完这句话，宋时礼觉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，跟一小孩子掰扯这个，能掰扯清什么。

宋可彤不满：“我是认真在说的，哥，小柠姐姐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？就像我喜欢草莓蛋糕…就算不能和好，她肯定会开心的。”

想要什么？

那个下雨的夜晚，昏暗的楼梯上，她缓慢地眨着亮晶晶的眼睛，问他“谈恋爱吗”。

说得夸张点，苏岁柠就算开口问他要辆车他都能带她去车库选。

但她要感情。

楼梯拐角传来一阵响动，梁晓夏手里拿着一叠干净衣物，叫了声宋可彤的名字：“小彤，该睡觉了。”

“哎，”宋可彤应道，“来了。”

梁晓夏一抬眼，看到宋时礼，有些意外：“时礼，今天怎么回家了？”

宋时礼淡淡点头：“刚好想到，就回来了一趟。”

他平时偶尔回翠湾，偶尔呆在学校，更多的时候是在他自己的公寓里。公寓离市中心有段距离，周边的景色不错。

梁晓夏温和一笑，一面把扑过来的宋可彤揽进怀里，一面说：“好，那你也早点休息。”

宋时礼“嗯”了声，目光瞥到宋可彤腿上那道长长的疤痕，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，短暂地走神了几秒。

宋可彤今年还没过八岁生日，但她和宋时礼不一样。她在对情感的感知方面天赋异禀，顺着宋时礼的视线盯着自己的那条疤，笑嘻嘻地说：“别看啦，早就不疼了。”

宋时礼眉目一松：“睡觉去吧。”

等她们都上楼之后，宋时礼起身去关掉了灯，留了盏很暗的小台灯，不可避免地回想起关于那道疤的往事。

他上初中时，第一次听见耳鸣的声音。

那天放学他没有坐上吴叔来接他的车，而是漫无目的地一个人走出校门。

因为不断的噪音和烦躁的情绪，他没看到宋可彤松开了吴叔的手跑过来找他，也没听见她努力叫他的声音。

后来，是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响起，宋时礼总算恍惚地回过头时，看到的是宋可彤被闯红灯的车撞倒，腿上割开一条口子，鲜血淋漓。

警笛声，脚步声，吵闹声。

还有耳边的噪音。

十二月的风吹起宋时礼蓝白校服的一角，他怔愣地看着这个画面，直到被人撞到肩膀，才回过神走进人群。

“你是谁？”

“…我是她哥哥。”

“你妹妹被撞了，你一点反应都没有？”

那次宋栋远发了很大的火。往常犯错，宋栋远叫他跪一个小时，再低个头认个错就行。腊月冷风呼啸，他跪了整整一夜。

因为所有人都觉得宋时礼听到了宋可彤叫他的声音，只是不想回头，毕竟，他就算看到她被撞之后也没有一点反应。

好事者猜测其中原因，不外乎看不惯同父异母的小孩，生怕有人来和他争抢家产——每每谈论到这里，他们一般会再评价一句“十几岁就这样，真是冷漠得可怕”。

再后来，宋时礼自己都怀疑自己，他是不是真的听见了苏可彤的声音，故意不去管她，才导致意外的发生。

宋可彤的母亲，在医院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，拽着他的衣角质问他你是不是真的没有心。

是不是真的没有心。

他可能真的和他讨厌的宋栋远是一样的人，冷漠，不近人情，自以为是。

苏岁柠要的感情，他从哪里找来给她。

楼梯上传来脚步声，把宋时礼纷乱的思绪拽回来，他挪开放在额前的手：“怎么了？”

宋可彤在口袋里掏掏，拿出一条手链。手链使用五颜六色的小皮筋编的，马卡龙色系，很有夏日的清甜感。

“你送给小柠姐姐。”她说。

宋时礼接回来：“你给她的礼物？”

“笨呀，”宋可彤笑了，“有这个理由，你不就能跟她说话了吗？只要她愿意跟你说话，说明不那么生气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