辇道增七+番外(41)
星临抬手接住一个向他袭来的石枕。
流萤收回手,面色不善,“如果是你的父母被疫病残害至此,你就理所当然地,将他们弃之不顾吗?”
星临抓着无关紧要的细节不放,“可你叫她‘婆婆’,她并不是你的母亲。”
流萤从未见过生母,十三岁被生父卖进青楼,活到现在,受到的唯一照拂就是在凝香苑的后厨。婆婆会偷偷为她开小灶,有时就是夜半的一碗羹汤,支撑着她苟延残喘至今。
五年前,烈虹还未震惊世人之时,流萤是寻沧都城中第一批染上怪病的人,老鸨二话不说将她驱逐,婆婆追出来,将她从那条满是尘土的石板路上扶起,不分昼夜,不辞辛劳,照顾染病的她。
“她就等同于我的母亲。”流萤看向星临的神色很冷。
流萤握着偃人婆婆的手已然指尖发白,没有人叫痛。
星临视线落在流萤隐约泛红的眼眶,“你怎么知道,她愿意这样活着呢?究竟是她想要活着,还是你紧抓她不放,不想失去她?”
天冬忙道:“星临!”
“那这位小公子觉得怎样做合适?”流萤出口的声音变了个调,变得讥诮起来,“让我送她早日解脱?”
星临并非蓄意激怒流萤,他只是单纯地在问询。
他想要探索清楚那些模糊不清的东西。或许是含糊的情感,或许是似是而非的渴求与欲望。他清楚此刻应该闭嘴,但好奇心压过了伪装性,直接导致面前的人类错觉他在不屑。
“我没有那个意思,”星临直视着流萤,“抱歉。”
“流萤姑娘,”云灼将折扇置回腰间,步至榻边,将那一直安安静静坐在床边的老婆婆扶起,“先前多有得罪,日沉阁别的不多,空房充足,你若是愿意,就暂且住下,避一阵子风头,如何?”
星临垂着脑袋,“那我呢?”
云灼看他一眼,“你先随我去趟收容司,把停在那里的唐元白处理掉。”
第20章 青袂
几人踩着月光返回日沉阁,确认一切妥当之后,天冬留下安置流萤与婆婆,星临和云灼趁着夜色,向着东南方向的收容司走去。
一条灯火尽熄的沉睡街巷。
星临走在云灼身侧,头顶着千古不变的星空,脚踩高低不平的青石板路,一道视线,毫不遮掩地黏在云灼的侧脸。
云灼侧过脸看星临,“怎么了?”
两人此时恰好路过一扇木格窗,里面传来一阵婴儿啼哭,随即烛火昏黄涂满每个小小的四方木格,女子轻声哼唱着,哄着,迷糊鼻音卷着睡意飘出木窗。
星临契合着周遭的静谧,开口声音低得如同卧底接头对暗语,“没什么,只是好奇云公子为何要戴面具。”
之前在室内,云灼坐在背光阴影中,一张白银面具存在感薄弱,被阴影侵蚀得没有半点光彩。此刻两人迎着月光前行,面具上繁密花纹的每一丝镂刻都纤毫毕现,精湛的工艺和云灼先前自己雕刻的木头狗脸差出十万八千里。
云灼道:“做贼心虚,怕见熟人。”
“那你不觉得,还有一件别的事情需要担心一下吗?”星临与面具下的眼睛对视。
“何事?”
“戴这银质面具,万一动手时,一个不小心,不会电麻自己的脸吗?公子生得好看,口歪眼斜就可惜了。”星临道。
星临的诚恳从不似作伪,柔软不掺杂质,要是没有见过他肆无忌惮地作恶,恐怕连这荒诞不经的关切都会被看做是出自真心。
“不用你担心。”云灼正视前方道路,不想与他多做言语。
星临看到云灼面具未遮的下半张脸上唇线绷得平直,一句话的功夫,他瞬间就变得疏离冷清。星临猜想可能被夸赞面目姣好是云灼的逆鳞,他开启支配者的生理指标实时监测界面,看着波动的呼吸深浅与心跳频率,不出所料地发现这人又内里波动而面上半点不显。
从某个角度来看,云灼和星临是同类,云灼惯常心口不一,而星临少以真面目示人。
星临识相地调转话题,“云公子是打算让流萤姑娘加入日沉阁吗?”
“加入?”云灼道,“我为何要决定她的去处。唐元白的事情一过,去哪是她的事。”
星临掬起一个笑,“那云公子打算让我加入吗?”
云灼无动于衷,“都已经让你一起到收容司了,怎么还问这个。”
闻言,星临心中那个二头身小机器人立刻欣喜地握拳,他面上却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,“日沉阁和传言中有点不同。”
云灼不言。
星临继续道:“我对日沉阁一无所知,只能在市井传言中捕风捉影。”
云灼像是笑了一声,“传言不可信,你在日沉阁呆几日便知道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