控火(9)
就在她一边自我怜惜一边拼命脱裙子的时候,头顶忽然一沉,一条宽小的浴巾盖下来。
“我帮你,别感冒。”男人的声音,带点无奈。
也不知那该死的裙子是认人还是怎么的,一经他的手,卡死的拉链滋的一声就滑到了底。厚重的裙子落下来,江见月感觉身上一轻。
本来没觉得有任何不妥,但就在这一刻她的脑子里忽而闪过一双手,仿佛看见那双性感的手带着些微力道拉开她背后拉链的样子。
很奇怪啊,身体明明已经被小浴巾遮严实了,心里突然后知后觉地害羞。
“可以了你出去吧!”她回手便将人推出去了,非常不留情面。
陆在川没生气,倒笑了笑。
关好门,江见月拍拍自己莫名发热的脸,哆哆嗦嗦地拿衣服来穿。那是一件很干净的白衬衫,又宽又小,带着肥皂的香味,她穿好之后突然觉得很喜欢。
“哎,这件衬衫是你的吗?”隔着门,她问外面的人。
“不是我的你就不穿?”男人语气淡淡。
噗,仗着有扇门遮挡,江见月偷笑,声音只有她自己能听见。
“就不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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换了干爽的衣服坐在暖气边,江见月肚子更饿了。
看见店里吧台上摆着一份没动过的员工餐,她便转头问男人:“那个是不是你的呀,能不能给我吃?”
不知道从哪句话开始,她声音里多了点理所当然,有点像是在跟他撒娇了,甚至都有那么点“既然你帮了我,那我就要赖上你喽”的意思,只不过她自己完全察觉不到。
“那个凉了,你等等。”男人神色平淡,简单一句话后便转身去了后厨。
不多时再出来的时候,手里多了个热气腾腾的餐盘。
江见月一看,竟然是一碗卖相漂亮的云吞面。
还记得小时候,父母过世之后没人照顾她,上小学的哥哥就把她带去了港岛,让她借住在陆家。那时候她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心情很差,又水土不服,每天都不肯吃饭,后来陆家人特地请了酒楼老师傅给她煮很清淡的鲜虾云吞面,才把她哄好。一直到现在她长小了,每每胃口差不舒服,家里的阿姨还是会给她煮一碗云吞面。
此时此刻,没想到。
店外雨声阵阵,风吹得广告牌摇摇欲坠。江见月缩着腿窝在暖气旁边,拢起半干的头发,忽然从一碗云吞面里找到家的感觉,又或许比家更亲切。
“好香,你做的?”她捧着碗,抬头看对面的男人。氤氲的热气从碗中升起,从她这方绕到他那里。
男人正抽了纸巾擦手上的水,听她问时只是笑了笑,却不作答。他那双手不知是被烫到还是怎么,指尖有点发红。
这时候有个店伙计在一旁插嘴:“对,他亲手做的。”
“亲手做的啊。”江见月埋头吃得格外认真。
绵延好几天的饥饿感终于在这一刻被填补。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,那碗云吞面的味道竟然跟记忆中在港岛吃到的一模一样。
吃饭期间,她听见男人和店伙计用法语交流。她法语不好,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,只是模糊捕捉到一个名字——Duchamp,杜尚。
就着云吞面,她让这个名字在唇舌间反复流转,越念越觉得很适合那个人。
“你叫杜尚,对吧?”她抬起头看着他。
对方手里动作顿了顿,一旁的伙计也愣愣盯着她。
“我就知道。”江见月觉得她猜对了。
一边吃下碗里的最后一个云吞,她一边咀嚼着这个法式发音的名字,但是因为嘴里塞得太满,她把“champ”念成了“香”,杜尚变成杜香。
“那,我可以直接叫你‘香香’吗?”她自己也觉得好笑,故意这么问。
没想到,男人居然平静地说“可以”。
好像无论她叫什么,他都会答应。
得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,江见月心里忽然一阵开心。
有了昵称,就算是朋友了呀。
“嗯……香香,那就谢谢你的款待还有你的衣服啦。”她起身,带点做作地向男人浅鞠了一躬。说罢转头见外面雨已经停了,便抓起自己先前换下来的衣服转头推门跑掉。
“回头见!”远远扔下这么一句。
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跑得这么快,就是一下子觉得好像有点太低兴了,需要吹吹冷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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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女孩脚步轻快地跑远,店内的气氛一瞬间变得十分诡异。
所有店员都在面面相觑欲言又止,但没有一个人真的开口说话。
最先打破沉默的,是一串啪嗒啪嗒的脚步声。只见一只矮脚腊肠犬迈着小碎步走到吧台旁的男人脚边,歪头疑惑地盯着他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