控火(69)
那一次借着十四岁生日宴,她特地把陆逾明骗上江山明月舫,结果对方警惕性低,一见她拿速写本靠近就跑,连陆家爷爷开口都镇不住他。
后来陆逾明直接找了个房间把自己锁里边了,她也实在追得累了,隔着门赌气地说:“陆逾明,我总会找到比你还好看的人,愿意给我画!”
说完一个人跑到天台去生闷气。
那时,她站在巨舫低低的天台上遥望对岸的码头,一眼就发现那个“控火”的少年。
他安静地站在空无一人的码头边,挺拔的身形在夜色中亦虚亦实,远远看着就像是一条遗世独立的灵魂。
她看见他在烧什么东西,火从他手掌中忽地燃起来,好像任由他操纵一般。橘色火光照亮他的脸,勾出一个紧致硬朗的轮廓。那一瞬间她有那么一丝熟悉的感觉,又想不出他会是谁,只是心突然砰砰跳起来。
于是她下意识翻开速写本,急忙用炭笔将那个场景记录下来。
火星飞起来,被风吹得在他身周打转,风掀起他的衣角,他的黑发,而他脚下是滚滚的海水……一时间她都忘了自己身在何处,只能听见笔尖和纸张快速摩擦的沙沙声。
然而等她再抬起头想要去捕捉一些细节的时候,那少年已经不见了,就像没来过一样。
只留下一个虚影在她画中。
就是这一幅《控火》。
回去后,她把这幅画装裱起来,很长一段时间都挂在自己床头。每晚入睡前看见,她都会回忆起那天晚上的场景,直到睡着了也能梦见。
可惜就算在梦里,也还是看不清画中人的脸,看不清那个夜幕里控火的少年。
那之后,她就对陆逾明完全失去了兴趣,再没提过找他做画模的事。确切来说,她是对所有人都失去了兴趣,尽管后来放开手脚画尽了各色的人,却再没有哪个画面能像那天晚上一样,仅仅是一眼就让她连心跳都加速。
直到前不久在伦敦的一个雨夜,一个男人在她面前用修长的手指解开衣扣……
江见月打了个喷嚏,忽然回过神来,收起所有思绪。
她把《控火》的画框玻璃擦干净,将这幅画立在床头柜上,然后另选了一幅风景油画送去艺展。
安排好之后她洗了个澡,满心疲惫地倒在床上。
睡前她看着《控火》中那个少年的虚影,渐渐进入了一个很浅的梦里。梦中她恍惚回到十四岁前夜,又一次看见他。
在他消失前她追上去,问他是谁,现在在哪里,变成了什么样子,又问他是否也只是一个幻象。
但是那个少年不回答,只有他手中的火渐渐烧到她身上。
后半夜,她忽冷忽热地惊醒过来,用手背碰了碰自己额头,感觉温度不正常。
从伦敦回来这几天她连续熬夜,既没好好休息也没好好吃饭,心情也不好,不出意外地又把自己弄生病了。
家里那边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回去,总归不能是灰头土脸地病着回去见哥哥,所以昏昏沉沉中摸起手机,也只能打给陆逾明。
“我感冒发烧了,帮我买药。嗯,叫你助连夜完成的些事,心里莫名酸起车从街道的另一头逼近。追在陆在川身后的劫匪见此情形,终于放弃抓人转头跑了。但陆在川没有停下来,仍然扛着江见月在人群里横冲直撞。
“别跑了,是我!”陆逾明跟了很长一段路才终于追到他,把他拦住。
一开始,陆在川像认不出他来,咬牙直勾勾地盯着他,眼神狠得像要吃人。几秒钟后他才像是突然醒过来一样,神色一松,一条腿脱力似地跪在地上,整个人一晃一晃地直喘粗气。
陆逾明伸出手想扶他一把,但被他条件反射地一掌拍开。缓了几分钟陆在川才真的放松下来,抓住他手站起来。
随后,陆在川把江见月交给他抱着,自己看了眼警车开过来的方向,转身就要走。
“阿川。”陆逾明忙抓住他手臂,想了想又拉着他闪进一旁水果摊的棚屋后,把昏迷不醒的江见月放在地上,然后迅速脱下自己身上的校服衬衫递给他。
“你把脸洗干净,穿我衣服回学校去上课,放学等司机来接你回家,什么也别说。”陆逾明对陆在川说。
陆在川看告诉他那不是自己,但没找到单独说话的机会。
江见君带着江见月走后,陆逾明在医院走廊撞见了来看江见月的陆在川。他戴了一顶棒球来。谁不画现在分明就是块黑历史,记录了她无知被骗的全过程。偏偏罪魁祸首现在就在这个地方,要是给那个男人看见,她可真就一点脸面都没。
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真的为了他傻傻地回去过,三天两夜不睡觉就为了找到他,问他愿不愿意跟着她一起回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