控火(20)

作者:毋恰软饭

壁炉还一直燃着。由于她既不懂得该怎么把火熄灭,也不知道怎么再把它重新点起来,就只能不断地往里面加柴,导致火越烧越旺,室内温度很低。

她穿着夏天的真丝睡裙趴在壁炉前,时不时就被火光照得出神。

稍一分心,就又又又一次想起那个替她将这一把火点燃的人,仿佛还能看见那个男人被火烤红的手,和在炉火前沉静深邃的眼睛。

江见月当然知道自己这几天一直都有想到他。很显然,他就是那个让她再也无法接受别的画模的原因。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,她才觉得尤其挫败。

她觉得自己简直有病。

为了摆脱这种自我纠缠,她搬来一本巨厚无比的西方美术史详解,从《沉睡的维纳斯》看到安格尔的《泉》。

不知道是不是壁炉的火光照在书页上太缠绵,这些已经不能再熟悉的经典名作竟然又被她看出一丝新的感觉。

她想到那些生活在几世纪前的美丽少女,画中的她们是神和仙女,而画外的她们是画家的情人。

“画家的情人。”

几天前,这几个字从那个男人口中说出来。

故意说给她听。

江见月抬起头,入眼的是壁炉里跳跃的火焰。

所以,一个情人在画家眼中该是什么样子?火焰中她的眼前逐渐浮现出画面——

他的体态松弛舒展,因为你的目光他早已熟悉,在你看他的时候他或许不看你,但偶然间目光相接,你会发现他的眉眼中既有温情,也有挑衅逗引,他可以在你的笔下沉沉睡去,醒来时看到你,眼里饱含情雨……

一闪念间,忽然懂了。

因为是情人,才画得格外美。

因为是情人,落笔处才如此温柔如此精细。

因为是情人,画家将自己的一部分也画了进去,留在画里。

因为,是情人。

江见月卧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,把头缓缓埋进书里。

这一刻来得很突然,但是她终于懂得那种让她一直寻而无果的感觉是什么。

无关故事,甚至也无关美,只是出于生命本能的索求和贪欲,恰好又在蠢蠢欲动的年纪。

身旁的炉火像心脏一样跳跃,热度覆盖在皮肤上,如同干燥又滚烫的手掌。轻薄的丝绸睡裙缓缓滑过腰际,像少女拆开了给自己的礼物。饱满的抱枕被挤压在膝盖之间,木柴在火焰里噼啪炸响,窗外雨声渐渐与呼吸交织在一起。

在一片迷离中,她睁开眼睛望进炉火里。

想一想是多么好笑,她一本正经地想在画作里探讨神与人欲,却迟迟没能发现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——她没有病,只是

实在难忍心中的倾诉欲,她翻身爬起来,抓起手机开始飞快地打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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给FlowingRiver:

亲爱的朋友,我想必须要告诉你,我恋爱了,像每一个怀抱幻想的傻姑娘一样,在陌生的地方爱上了陌生的人。

从见到那个人的第一面起,他就住在了我的眼睛里,给我一支笔我就可以立刻画出他的样子。

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件幸运的事,毕竟我还太年轻,没有办法分辨冲动和爱情。

也许明天我就会醒来,也有可能从此以后,我的余光中都再也住不下第二个人。

唯一可以确定的是,此时此刻我是这么沉迷。

我又开心,又恐惧,以至于一想到这个浑身都会发抖——你会笑我吗?

很遗憾的是,这些应该只是我的一厢情愿。

那个人对我的沦陷一无所知,而且似乎也没那么喜欢我……虽然我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我。

总之,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场草率的单恋。我怕我爱上的是一个幻象,更怕永远都忘不了这个幻象,但同时,我又是这么沉迷。

落款:一只笨蛋小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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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里,屠夫谷的小店仍然安静没有任何顾客,所有桌椅都干净整齐,好像在等同一个人。

陆在川独自坐在窗边。手机提示音响起时他正拿起茶壶,而等到读完了那封邮件,茶水已经溢满桌面,洒了一地。

第9章 第9章

屠夫谷与江见月住的地方之间最近的道路是一条狭长的小巷。雨夜里,这条古旧的街巷内灯火昏暗。

街道两旁的石砖墙上贴着江见月的小幅招聘海报,被雨淋得湿皱。没人知道为什么一则寻找画模的招聘启事上面要贴画家本人的照片,只知道照片里的女孩子漂亮得让人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看第二眼。

几个穿帽衫的青少年此时正聚在那副招聘海报前交头接耳,发现什么宝藏一样,先争着拿出手机拍照,然后干脆将海报揭下来。他们笑得多少有点放肆,也没注意到身后来了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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