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风三千步(184)
楼鸣开心的电话打过来时,他的惶惑又加深了几分。
“我,我有喜欢的人了,小屿,哥哥有喜欢的人了!”他的喜悦透过电话都难以削减。
楼屿下意识问:“哦,做什么的?”
楼鸣羞赧,“酒吧驻场,唱歌很好听。”
楼屿拧眉,吐了口粗气,“哥。”
他话没说出口,被楼鸣喊住了,“小屿,哥哥只想要你的祝福。”
祝福?他嗤笑,怎么祝福?楼家大儿子和一个驻唱?
他简直觉得楼鸣还没睡醒,才会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,但楼鸣苦涩的声音告诉他,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,他只是无心家里事业,作为楼家大儿子,他的聪明一点不比他这个弟弟少。
楼鸣无奈地笑:“小屿,这是哥哥喜欢的人,不……我想我会爱她一辈子。这件事第一个就告诉了你,不泼我冷水好吗?”
他带着不易察觉的乞求,好像他这里可以了,以后诉诸楼家似乎也不会那样恐怖。
楼鸣望着楼下川流不息又渺小如歪七扭八线条的大街,沉默了很久才说:“哥,我祝福你。”
那通电话后,楼屿空茫了很久,提不起斗志,又或者是敏锐察觉危险的警觉性,他仿佛看见远处有茫茫乌云即将席卷楼家,狂风暴雨将起,他想暂时的逃离。
只是他没想到,等他回来,那更加猛烈的狂风暴雨竟然会笼罩在了他的头顶,电闪雷鸣,每一声轰鸣都激起他发自灵魂的震颤和寒冷。
楼鸣的谨小慎微和躲藏追爱就在眼前,他的步履维艰和楼丰不以为意的敲打就在跟前。
面对楼丰锐利的眼神,他点头应说好。
等他拖着疲倦的身体,终于从国外赶回宁川,严晴同样疲倦不堪的面容和悲伤的笑让他愈发的难熬,他好像看见两个疲倦不堪、颤抖瑟缩的灵魂在努力靠近又在触碰中惹得满身伤痕,她眼里的黯淡和晦涩也越来越浓烈了,直到她的表演结束,他穿过人群不顾一切的走到舞台后面,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向她,他看到,严晴眼眸里的光骤然倒塌了。
单是姓楼的身份,已经剥夺了她所有的努力和汗水,一切都变得可笑和嘲讽。
楼屿难以想象,严晴的在乎的一切被彻底揉碎、捻灭,她期待渴望的舞台被焚毁,她赖以存活的梦想被掐灭,她可怜晦暗的童年被公之于众会是什么样。
只不过是他身份的光环遮掩了她所有的努力,她眼里掩不住的愤怒和悲伤已经如此强烈。
他是一场飓风,严晴只是一片枯叶子上颤抖的蝴蝶,即便两个人都想靠近,也天方夜谭的像个可笑蠢事。
楼丰不说是因为这事小到放不上台面,阮友珊不提是五千万深觉就该把人打发走了。
那可是他们的小儿子,楼家未来继承人,为了前路畅通,扶摇直上高不可攀,路边踩到个小石子,他会踢的比谁都利索潇洒。
不负他们所望,又或者正如他和严晴当初所说:“旅途结束,无论缠绵激情也好,早厌烦腻味也罢,你同我,我们都能利落抽身,告别都不用三分钟。”
当时他问“三分钟足够吗”,严晴笑悠悠点头说“他们都是同一种人”。
然而他已经开始疑惑这“同一种人”应该是什么样,他没有太明确的答案,只是在除夕夜过后的酒店,鞭炮声连绵不绝,温暖宽大的酒店里,当严晴拿出那张给他回去的机票时,他接过来说:“误不了”。
三个字简简单单,一点不拖泥带水,应该是应了当初的约定。
严晴走了,他也该回去了。
做楼家的掌权者,青云直上,而不是现在这样,裂皮掉白灰的天花板低矮的让他直不起腰,冰冷坚硬的一排排货架彻底框死了他的意气风发。
第75章 第75步
逼仄安静的房间, 空调忽然的响声打破了长久的沉闷。
楼屿很轻地笑了声,“好了,我去给你烧水。”
他掀开帘子进去, 过往一切轻得像一页书, 被他简单的翻走。
兜头热水浇下, 严晴站在刚装好的淋浴头下, 受着水花的不断冲击,脑袋昏昏沉沉,她该呼一口气,又像是被压到无法复原的海绵, 骨头每处都在挤着疼。
德国时的回忆像拍打礁石的冰冷海浪朝她涌来,掀起蛰人的腥咸海水。
她想要忘记又不断被提醒。
初到德国, 严晴时常觉得茫然,交流的困难,生活的不适, 舞蹈上的自信在碰到更优秀的一群人后处处碰壁。她分明是为这些难受,又总是在一遍一遍的训练中, 茫茫的寻着让她胸口发闷到喘不过来气的缘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