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风三千步(183)
“是不是因为那五千万,我说要走……你没说留下。”
严晴胸口被狠狠挤压,她像是一块海绵,不知道哪里疼的她身体发抖,喘不过来气了依旧要问,眼角的红意自己都没发觉,“楼屿,你为我这么个贫穷、可怜、一无所有的人花了五千万,让楼家知道了,是不是?”
“他们怕我贪得无厌,像蠹虫一样咬空你,比寄生虫还恶心的依附你,对你做了什么?”
“他们更怕你犯蠢,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做出错误的选择,又对你做了什么?”
楼屿沉默的站在帘边,狭窄的门压在他的头边,似乎要把这个高大、恣飒、快意的男人压到深渊里去。
他转身,漆黑沉静的眸子望着她,“你总在纠结这个问题。”
“对。”严晴感觉自己的血正在被人抽空,她几乎坐不稳,泛白的手指狠狠抓着床沿,才能继续问他:“五千万,你给了吗?”
楼屿沉默了几秒,很轻的叹了口气,比草原上的风声轻太多了,依旧把严晴心口旺盛生长的草都吹倒了。
“你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?”楼屿笑了笑,又很快消失。
“我怎么可能不给。”
“哪怕知道没有这钱我也不会让你出事,哪怕知道这钱给了会产生什么后果,但是……”楼屿朝严晴很温柔地笑了笑,“我想给你的,那时候就不止五千万了……”
八年前,周转五千万对当时的楼屿来说并不算什么,哪怕这不是一个小数目,但不是做不到。
然而,楼家的人都知道向来精于事业,雷厉风行的楼屿破天荒的提出休假,是要去旅游。
自从楼鸣投身画画事业,楼鸣一直是楼氏的默认继承人,在公司他大刀阔斧,善于谋划,展现出了完全不同于他大哥的精明能干。
这样的人,毫无缘由的说想要歇息,说走就走的去旅游了。
楼氏夫妇虽惊讶,但也没阻拦。
消失近两个月,楼屿再次站在楼家书房,便迎上了母亲阮友珊微蹙的眉毛和审视的眼睛,好像在疑惑向来聪明乖驯的儿子,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。
那个漂亮、勾人、灵动美艳女孩的前半生被压缩成了十几页的黑纸白字,丢在了他面前,楼丰甚至都没有出面,他们对这个能力卓绝的小儿子寄予厚望,这样的风流快事不过是他成长的必经阶段,毕竟他们是这样的身份,五千万丢出去能长个心眼都是赚了。
楼屿静静地看着纸上那张照片,女孩冷冷地看向他,眸子不见光泽。
他想:嗯,照片拍的好凶。
没人知道,她很软,爱笑,狡黠美丽,没那么冷冰冰的。
他没有要看的想法,她的人生应该是鲜活的摆在他面前或者由她来说,而不是白纸黑字冷冰冰的让他去阅读,横加注解。
阮友珊手指点了点那张照片,说的却是:“旅游回来了就收收心,公司交给你,还有的忙活呢。”
她笑着拨弄着她那长长的红指甲,和自己优秀的小儿子闲聊几句,就风轻云淡的出去了。
楼屿直到最后离开楼家也没能把那沓资料拿走,放在楼丰桌上的东西,没有谁能轻易触碰,就像楼家有一条看不见但谁都知道悬在头顶的线,无人敢碰,只偶尔抬头去看,都会觉得脖颈有一片冷意,身体泛起寒冷来。
旅游回来,或是应了阮友珊的话,他变得格外忙碌,即便是积攒了一些工作,他也本该有喘息的时间,而楼丰把他的助理派过来,说是扶持他之后更快适应总经理职务。
楼屿从善如流地接受,自然也接受了被监视的生活。
去找严晴那几次,他需要飞大半个中国,即便以出差为名义,也要转到其他地方再飞到宁川,中间有人帮他遮掩,所以哪里有过八百公里和三个小时飞机,从来都是上千公里的中转和所有睡眠都用到飞行才能挤出来的时间,他才能仓促地和她在校门口见一面,能抱着她在酒店睡觉,已经是计划外的幸运了。
他不知道,原来她那么介意,他们的一次次只能是在酒店。
尽管如此,从来都被赞赏有佳的小儿子还是被一家之主叫进了书房,他不容反驳地说起让他出国,借着家族宴会的名义见见汪家的大女儿。
后来严晴提起,他才恍惚想起,那天见的Jessie原来就是汪家大女儿汪子茴啊。
彼时,他看着威严,永远处于上位者的楼丰,忽然想起了他的大哥。
做成一个上亿的单子后,楼屿本该志得意满,站在会议室的玻璃窗边,睥睨楼下小如蚂蚁的人群,在这个年龄段,他已经获得了别人此生可能都难以攀登的成就,只是傲慢有之,快意有之,但孤单茫然也莫名出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