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人非你(28)
“爸爸放心,我不会。”她下意识地否认。
桑家胜知道女儿脸皮薄,点到这里为止。
桑虞打车回小两居,时钟方过七点,她不太想进去,拐弯去了舞团,计划再练一两个的舞。
她照常走去位于三楼的练功房,以为早过了下班时间,不会再撞见同事,何料慢步经过房间后门,里面传出了交谈声。
内容出奇,和她相关。
是一个共同参与《施夷光》剧目的男同事:“沈导,我听小秦她们起哄,桑虞姐这几天经常和一个男的约会,又是送蛋糕,又是一块儿吃晚饭的,关系怕是不简单哟。”
一声“沈导”便叫桑虞放缓了脚步。
紧接着,是沈亦淮雅致的声色,如清明雨前的早茶:“嗯,挺好的。”
桑虞停在了后门处,神情发愣。
“怎么能挺好的呢?”男同事惊呼,“我们一直看好你们唉,私底下认定你们是一对了,桑虞姐平日看你的眼神绝对不一般,你不会看不出来吧?”
桑虞握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手,闪烁不定的眸色紧张。
原来偷偷喜欢一个人,不自觉因他变化的眼神,真的会暴露所有。
但是沈亦淮看出来了吗?
她一直认为他看不出来。
毕竟他待她一如往昔,仅是小师妹。
沈亦淮却出人意表地回复:“我看出来了。”
桑虞惊怔地扭过头,直直盯向那一扇并不透光的木门,双瞳如炬。
目光若是能够产生实质性的影响,轻薄的门板恐怕已然焚烧碎裂。
男同事兴奋地叫起来:“既然你看出来了,就应该抓紧机会啊,你对她肯定也有好感吧。”
对于这一点,沈亦淮避而不谈,只表示:“我和她没可能。”
桑虞咬紧了贝齿,走廊亮堂的照明灯褪色为黑白。
“为什么啊?你们青梅竹马,还互相喜欢,那么般配,就该在一起啊。”男同事不能理解,替他们干着急。
沈亦淮音色消沉下去:“我爸妈不会同意的。”
男同事怔了几秒钟,缓缓问出:“是因为那件事吗?”
他遮遮掩掩,不敢明言的事件,桑虞登时反应过来。
无非是两年前,沈亦淮为她挡下舞台事故,造成了严重的腰伤,只得退居幕后。
桑虞记忆犹新,当年沈亦淮被推入手术室,她六神无主地等在外面,泣不成声,闻讯赶来的沈妈妈发了疯似的。
她抓住她的肩膀,指甲嵌入血肉,拼命摇晃她的身体,撕心裂肺地质问:“我儿子为什么要救你?”
“现在躺在里面的,为什么不是你?”
“你就是一个扫把星,离我儿子远点,给我有多远滚多远!”
两年过去,由于沈亦淮的坚持,他们还在一个舞团,还在一起排练舞剧,但沈爸爸和沈妈妈不能看见她,她也没脸去见他们。
“这是一方面。”沈亦淮少有的叹息,“还有一方面,阿虞把舞蹈看得重过了一切,不会生养孩子,我爸妈想抱孙子了。”
非上班时间的走廊空旷到荒凉,桑虞双手生出一阵钻心的寒,不想再进去了,掉转头,走出了舞团。
四通八达的街市在晚高峰后,引来了又一轮小高潮,饭后遛弯的男男女女,不在少数。
桑虞神思恍惚,自动避让了那些与她无关的喧嚷,不知不觉踏上一条岔路,转去了沿河而建的别墅区附近。
她的生活其实乏善可陈,在南城的时段,日常是自己家、爸妈家和舞团三点一线,从未涉足过这片。
哪怕此处有闻名全城的园林风光,和她的小区只相隔两条街。
高档的富人区闹中取静,外围错综复杂的林荫道鲜少人烟,多是月华为伴。
桑虞眼下很需要这份冷清。
她漫无目的地向前行径,路过一户人家。
三层的小楼白灰相接,走的是现代简约风,开阔的院落用栅栏围起来,放眼望去,前院全是郁郁葱葱的各色花卉。
其中长势最茂盛,最博人眼球的,当属依附栅栏向上生长,爬成了一面墙的月季。
桑虞偏爱月季,由不得走近,在昏昏路灯下细看。
初春的暖风柔雨舒展了枝蔓,繁盛的月季长出零星花苞。
灯光微淡,桑虞出神地瞧着那几个渺小而柔弱的花苞,记起了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沈亦淮。
她和他相识在五岁,相伴在少儿舞蹈班,走过烂漫童真,走到迷茫年少,有的只是同门师兄妹的情谊。
直到高一下学期,桑虞报名了国内最具有含金量的舞蹈大赛梨华杯,准备用原创剧目去参赛。
她那时以钟爱的月季花为灵感,想要凭借舞蹈,演绎出它花开花落的一生,命名为《枝上春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