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悟(100)
门内传来沈煜大吼:“你让他走,让我接管,这事儿有那么难吗!”
沈博海说什么她听不清,没一会儿,沈煜又叫嚣道:“他算老几?他秦业诚算老几!”
沈书语呼吸急促,心里乱成一团,却仍是踌躇。
书房内交谈声忽隐忽现,唯一能听清的便是秦业诚的名字。沈书语心一横,手指攥成拳,用指骨在门板上轻敲两声,虽然力度不大,可声音十分响。
门内瞬间没了声音,再等待数秒后,沈书语推开房门,忙道:“爸,沈煜,我带秦屿回家了。”
沈煜看见她便气冲冲要走,离开时经过她身侧,连带着风都震慑。自从沈煜回国之后,沈书语就没能有机会和他说上几句话,如今更是感到陌生。
沈煜对秦业诚向来有看法,但沈书语竟破天荒不觉是秦业诚问题,而是沈煜眼高手低,对能力高出自己的人多有鄙夷。
因为她和秦屿这层关系,秦业诚在众诚却不愿给他开“后门”,沈煜虽职高,但权轻,没实力更没话语权,只落了个不好惹的名号,对秦业诚看法更大。
沈煜下楼后,沈博海并没有讲话,沈书语在原地站了半晌忽然间反应过来,抬脚向楼下走去,她小跑至沈煜面前,拉住人小臂,问他怎么回事?
沈煜甩开她的手,冷哼:“我还不需要向你交代。”
沈书语说:“我只是在关心你。”
沈煜气得牙痒痒:“关心我?秦业诚都快骑到我头上了,你怎么现在才关心我?”
“一定是有什么误会。”沈书语说,“他这人脾气不好,我代他向你道歉。”
沈煜气道:“你胳膊肘向外拐得太狠了!我是你弟,一母同胞的亲弟弟,你为了个男人向我道歉,他算老几啊?”
沈母闻声赶来,将秦屿交给佣人,忙去阻止沈煜:“你快闭嘴,你姐已经嫁人了。”
沈煜说:“嫁人了,就不需要我们沈家了!”
沈书语始终没做声。
沈煜又道:“你不是一直想和秦业诚离婚吗?你和他离啊,装模作样算什么?你知道他在众诚怎么待我?他算什么!没有沈氏,他算个什么东西!”
沈母着急忙慌道:“沈煜,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忙吗?快去吧快去吧!”
沈煜看了眼沈母,又看向沈书语。在他眼里,沈书语一直就是这种木楞的状态,她很乖巧,比他不知乖巧多少。她比他优秀些,但年纪轻轻就嫁人生子。他愤怒地皱眉,看见楼梯口出现沈博海的身影,正准备转身向外走——
沈书语说:“我是一直想与他离婚,但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。”
沈煜不解:“想离就离啊,磨磨唧唧做什么!”
“沈煜你最大的问题——就是听不进去别人的劝导,也不想提高自己的能力。”沈书语说,“真把众诚交到你手上,你确定你能比秦业诚做得好吗?”
“不信走着瞧!”沈煜信誓旦旦,“老子绝对比他强!”
沈博海走到这处时,沈煜已经愤然离去。他年轻桀骜的背影留在沈书语眼睛中,她竟有一丝艳羡。羡慕他没经历过毒打不知天高地厚,羡慕他天生自信满满。
而她站得孤单,仍要接受沈博海和沈母批判。
沈母说:“你和沈煜争论什么,他是你弟弟,你不鼓励他也就罢了,还说那些丧气话。”说完又正色道,“你刚才不是说你和姓秦的关系很好,怎么这会儿又要离婚?你早说你不想嫁,你若是真不想嫁也不至于真嫁。”
沈书语叹息,声色哽咽:“我从小到大,都在你们规定的轨道中行驶,只要我稍微有一点想反抗的意思,你们就软硬皆施……”沈书语想说,她被道德绑架了太久,她唯唯诺诺被束缚了太久。
沈博海厉声:“你这个不孝的东西,不感激父母之恩却在这里说教!从小教给你的知识规矩都教到狗肚子去了吗!”
沈书语再也讲不出一句,她当然感恩父母的养育,但她只是想得到一个解释——为什么同样的规则不会用在沈煜身上,自始至终被束缚的只有她一个?她和沈煜的差别大到对方可以无理撒泼,她却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了吗?
沈书语觉得,自己前二十年的经历不如结婚这一年来的感受多,好似真正顿悟了,人是在一瞬间长大的这句话。
沈母见她双眸微红,又听闻身后小家伙也哭起来,忙劝道:“别说了,书语还年轻,又刚生完孩子,你别生气。”
沈书语终于按捺不住,她想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愿在这里待下去,脑海中有一瞬间闪过秦业诚,如果他在——如果他在,他必定不会让她遭受这份批评。
他自己的人只管他自己说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