尼罗河的倒影(80)
“嗯。”
又安静了下来,她向窗外望去,见松竹掩映,不远处有一片小湖,偶有白鸟从水面掠过,宁静悠远。
他这段时间就待在这里吗?其实……从没有离开上海,也没有真正离开金融圈,
他并没有被秦雪逼迫得偏离轨道。她突然松了一口气,自从他离开,一直憋在心口吐不出又咽不下的郁气,突然就松动了一些,
她停了一停,笑道:“许总,你是否还记得当初我刚刚成为投研部部长的时候,给你看了好多项目尽调的资料?”
“后来项目怎么样?”他也来了兴致。
她眉目弯弯道:“当时你很看重的那个水产项目,被我们巨摩拿下来了,虽然过程曲折了一点,但总算收获不小,前段时间我还和那边的王老板见过面呢,他特意从舟山赶过来,开了一个皮卡车,拖了满满一车水产过来,说是一定要谢谢我,让我慢慢吃,可我哪里吃的了那么多?家里冰箱都放不了那么多,我就分给投研部的同事了,自己就剩一点点。”
许知行”轻嗯“一声:“我记得这家水产公司很不错,就算巨摩投资,那也是互惠互利,可看这王老板的样子,似乎是你帮了他大忙?”
“也不算……也不算帮了忙……”她脸一热,声音低了下去:“我虽然很努力的去做,但……其实中途一阵我搞砸了,忘记了最开始时的目标是什么。”
“最开始的目标?”
她感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烫了,结结巴巴的解释:“因为……这是许总你很重视的项目啊,虽然那时候你已经……已经离开了,或许……也并不会知道后面结果会怎么样,但我还是非常想把水产项目做得很出色,可能,可能就是因为……太急切,一急切起来就不懂得迂回,所以……在投资这家水产的中途一度弄的很糟糕……”
一旦面对他,她就无法撒谎,无法说假话,甚至连避重就轻都做不到。
他眸色如星,极轻极轻地摆了摆头,端起咖啡慢慢喝了一口。
尤清和忙不迭地转了话题:“我曾一度以为,许总离开巨摩后,巨摩会身受重伤,会一蹶不振,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为此而忐忑,虽然……我仅仅只是一个基层员工……”
“我和你的话题除了‘巨摩’再无其他了吗?”
她一愣,硬生生截住了剩下的话。
许知行又道:“或者我换一种说法,你觉得现在巨摩对我还有吸引力?”
一颗火星从他眼前炸开,却没有给他的瞳孔带来更多的温度,冷酷,这种与生俱来的气息,又一次毫不隐藏地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。
她又是一怔,一丝不适感稍纵即逝,这几年来,她似乎还从未直接面对过他的质问。
他的口吻软了一些:“已经过去的事情,我不会固步自封,我不会特意弄出一个项目去在巨摩面前找价值感,如果巨摩因此消沉,那我也无能为力。”
潜台词就是,超然空间与巨摩的物联网科创成相撞是无心之举,毫无预谋,并且,他没有一丝一毫退让的打算。
她深吸了一口气,这是她预想中的最坏状况!如果许知行的目标不是巨摩,只是为了项目本身,那么他几乎就没有弱点了。
手机一声叮咛,她拿起来一看,是一则关于巨摩的新闻——证监会立案调查的公告已经发出来了!
小打小闹了一段时间后,巨摩的股价危机直至此时才正式开启,而且无法掌控!
脸色刷一下白了,眼前漫起一层黑压压的迷雾,她极力忽视这泰山压顶的恐慌,极力将注意力放在此时此刻,她咬着嘴唇道:“许总,没人可以否认超然空间的出色,可……若它的建立只是为了吸收世界各地的资金呢?在这摧毁重建过程中,会造成多少无法预计的灾害,难道……难道你的目的就在于此吗?”
他唇角微扬:“如果有一天,超然空间真的像你说的那样,成为了一个吸收世界各地货币的机器,成为了一个重建金融系统的载体,那么,我只能说,世界金融发展的齿轮已经到了那一步,世界需要一个全新的金融体系来更迭换代,伤痛只是短暂的,会有崭新的局面、巨大的利润来抚平它。”
他转过头来,眸光烁亮:“清和,没有人,没有人可以做救世主!你不是,我也不是。”
她周身一震,垂下眼睫,喃喃道:“可是……就算真有那样一天,我也希望站在起点的不是你,随便是任何一个人都好……也不希望是你,因为,因为……”
因为他是许知行啊,是说出“金融需要温情”的许知行啊,是她从业生涯的全部信仰。
胸口一起一伏,血液在翻滚,她连做了几个深呼吸,想将这种轰然倒塌的状态压下去,过了许久,她抬起眼睛,明朗灯光下,他眉宇昂然,神色中带着傲然与坚定,她眼眶浮起一层雾气,压不下去的情绪瞬间变成了燃烧的冰:“因为拥有重建的能力就可以任意摧毁吗?因为拥有抚慰的能力就可以任意伤害吗?我深信不疑金融是一个残酷的战场,但我也相信它的残酷总有温情去修护,可……可你刚刚说的这些,让我感觉,这是在用你的倨傲去施舍、去救济,明明是摧毁一切的人,却又可以成为恩赐一切的人,这……真是太荒唐了。\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