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海谣(42)

作者:画七

楚明姣顿时极为不满,推着他下山:“你干嘛不信我,我现在可厉害了。苏韫玉都老被我打得嗷嗷叫。”

“他那不是让着你呢。”楚南浔拿她没办法地举手投降,温声叮嘱:“这山处于苏家与潮澜河之间,寻常人不敢作乱,我不担心你的安危。只是你要克制一点,别闹出太大动静,免得惊扰了潮澜河的神嗣殿下。”

楚明姣满口答应。

答应归答应,那几句话,她可以说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。

什么神嗣啊,殿下啊,都在本命剑出现的那一刻,从她的脑子里轰然远去,没留下半点儿痕迹。

那日午后。

知道的还以为她在雪山上练剑,不知道的,以为她在那火药炸山头。

连绵百里,无人踏足的纯白素色宛若一张纯净白纸,而她小小的一个,抱着半人高的剑,兴致勃勃地跑着耍一道,累了再跑到另一边劈一剑。不到三五下,就将冰凝雪积,满眼玉树琼枝的山巅炸开了一个又一个数尺深的雪坑。

苏韫玉被兄长摇醒收拾残局时,打着哈欠来找人,见到的就是一个又一个的萝卜深坑,楚明姣傲然站在其中一个坑里,竭力要给人一种剑道宗师卓草不羁的风范。

而实际上,苏韫玉找她人都找了半天。

“楚明姣,二姑娘,小祖宗。”他拎着人站起来,见她兴致一过,立刻就开始跟裙摆上沾上的泥土雪屑较劲,无奈地叹息了再叹息,认命地给她拍了又拍,耷拉着眼皮道:“你在干什么啊,你大发慈悲,饶了我吧。”

“这山上的冰雪之意好浓。”她眨着眼睛,两条辫子因为这一折腾歪着松了点,说话时有种生涩绰约,不谙世事的风情:“本命剑好喜欢,再过段时日,我的修为又要突破了。”

苏韫玉被这个“又”字刺激得面容扭曲。

“再怎么喜欢你都给我克制点,我父亲说,神嗣偶尔会来这边静坐,你别一剑砍到他头上去了。你若真这么做了,千万别联系我,联系楚南浔就成,我处理不来这个事。”苏韫玉见实在拉不走她,干脆作罢,丢下几句真诚劝告后扭头走了。

这几座山脉从此成为楚明姣很长一段时间钟爱的练剑之地。

在第三次炸山头时,楚明姣有一瞬间察觉到了微妙的变化。

大雪骤落,北风凛冽,本命剑剑尖上凝起的那朵灵力雪花施施然增了半圈有余——这抵得上她半个月苦练的结果了。

她极为茫然地左右看了看,最后发现一株枯梅下,不知何时站了个人。

说是人,其实更像这冰雪世界中浑然天成的一点,因此来与去,丝毫不会显得突兀。

他一身雪白衣裳,就连大氅上的毛边都是毫无杂质的白边,唯有发丝散落着披在肩头,是沁了墨的浓黑,五官细节如冰雕玉琢,纯然洁净如冬季第一捧雪。

少年身上冷霜般的气息太浓郁,身份不言而喻。

楚明姣讪讪收剑,但见他并不开口说话,也不曾示意她离开,只是参禅一样立于树下,做个赏心悦目的雪人儿,又渐渐收起原本就只有微末一点的敬畏之心,隔空朝他见了个礼,拎着剑兴致勃勃去了另一边。

刚开始她还顾忌点,控制着本命剑小心再小心,可她年岁尚小,本命剑凶性勃发,难以收放自如。再加上这位神嗣一来,最难琢磨的雪之意变得取之不尽,大雪很快将山路全封,这里便俨然成了封闭的欢乐园,本命剑恨不得炸上一百个坑。

楚明姣在最初的忐忑之后,逐渐破罐子破摔地放任自由了。

神嗣也不在意这个事,他天生无悲无喜,坑炸到眼前,他睫毛略动,那惊天动静的姿态便兀的成了一道影,绝无幸免地碎在眼前。

自此之后,楚明姣发现一个十分叫人尴尬,又忍不住动心的事。听说这位神嗣由冰雪而生,自带凛冬气质,他待在哪儿,哪儿的雪之力便强,这俨然是个修炼的捷径。

楚明姣灵机一动,每次吭哧吭哧绕到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练剑,抱着剑下山时,心虚又不好意思地在那棵枯梅下摆放些自己喜欢的物件。

这些东西不算多贵重,有时是自己做的糕点,有时是从楚南浔那搬过来的酒,或是一支心血来潮自己用木头削了做成的簪子,它们就那样经年累月地摆着,泯于朔风中,无人问津。

神灵不领好意,楚明姣也不管他收不收。在她的逻辑里,只要她送出去了,就不算占人便宜。

两人各待各的,这么一待,就是十年。

在此期间,谁也没和谁说过话。

或许是经年累月的无声相处,楚明姣对这位传闻中的神嗣刻意留心,多了许多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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