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海谣(183)
汀墨挥挥手,命人将眼睛从容阖上的大祭司带了下去,殿外站着跪着的看到这一幕,无不提心吊胆,战战兢兢等着传话。
大祭司被带出去后,楚明姣如梦初醒,短短一刻钟不到的时间,她从难以置信的诧异到愤怒得全身止不住战栗,再到现在,逐渐冷静下来,走到江承函身侧,低声问:“这次流息日,是他搞出来的?”
不等他回答,她又兀自说出自己的猜测:“你说他伙同四十八仙门,私闯深潭,他们干什么了?”
停了停,她一字一顿地接着说:“他们把封印在姜家的秽气,带回了深潭里。”
“他们是什么意思?想让山海界所有人去死吗?”
江承函睫毛垂落,上面的霜花也跟着下坠,他自认在深潭这张巨网下找寻了所有可以利用的漏洞,神主殿的日渐鼎立,天青画的解封认主,能与本命剑合力发挥出至强战斗之力的琴谱,甚至连自己的神诞月都算进去了。
不说算无遗策,可确实是方方面面都顾虑到了。
唯独没料到这一出,没想到人心险恶自私,发作起来会不管不顾做到这种地步。
他知道那十几个人封不住秽气,如果秽气这么好对付,山海界也不至于焦头烂额,束手无策到这种程度,可他以柏舟的身份去看过那场封印。
他们不需要封这东西多久。
两三个月,就足够了。
上面的封印撑这点时间,完全没问题。
大祭司三天前来问他的时候,他曾极尽隐晦地提了一句“日后会有更稳妥的办法”,天地监察之力于他的束缚太大了,他和楚明姣都没法说的东西,怎么对外袒露?
最叫他觉得心沉半截的是,监察之力散布各处,发生了这样的事,从开始到现在,它连个预警的动静都没有。仿佛它所有的力量都全部同在了监管身为神主的他身上,它要扼杀神灵的所有危险想法。
这个危险想法,指的是他要为了保山海界这个“小”,而置凡界这个“大”于危险之中。
态度已经十分明确了。
楚明姣没有等到回答,但这已经说明了一些事情。
她深深吸了口气,走到江承函身边,伸手紧紧捏住他的一片衣角,将上面缀满的冰霜捂得无意识融化,另一只手去触碰他的手指指节。
冰得不行。
她去看他的眼睛,声音涩得不行:“你将流息日强行压下去了?”
“现在好点了吗?”
夫妻多年,她对神灵的了解比常人多上许多,如同人一样,神灵的神力也非无止尽,骤然间抽取极其庞大的神力,对身体的消耗很大,他现在顶着满身压制不住的霜气处理后续事宜,已经是强撑着精神。
“好点了。”江承函下意识握了握她同样冰凉的手指,声线微低:“被吓到了?”
楚明姣摇头,心里各种情绪翻江倒海的涌上来,她想问很多东西,又觉得无以复加的疲累,怒气胀得像个球,她眼圈被气得发红,半晌,揪着他的衣襟,无声将脑袋埋了进去。
“我要杀了他们。”她实在有点绷不住了,恨恨咬牙,在原地跺脚,声音却因为止不住的哭腔,半点气势都没有:“一群成事不足,败事有余的自私家伙。”
“他们明明都活得那么好了。”
她哽了下,喃喃着:“……怎么能这样呢。”
他们明明知道山海界是什么情况,这里面也住着无数淳朴而老实的住民。似楚明姣一样的年轻人,他们生来有天赋,可凡界也有的是好苗子,为攀大道之巅,他们也付出了数不尽的努力,为什么他们就该去死。
为什么替凡界挡了这么多年还不够。
为什么他们能坐享其成到觉得这是山海界应该做出的牺牲,不知感恩也就算了,并且在自己遭遇到同样的事情之后想出的唯一办法,就是要断他人生路?
江承函眉眼疼得已然接近麻木,他无声拢着怀里这个,一下一下用掌心顺着她的发丝抚弄,冰凉的珠钗与流苏簪子被方才的奔波弄得松散,他便端详着两边,再耐心地一一扶正。
他确实动用了太多神力,前段时间给楚南浔置一出招魂,才受过神罚没多久,今日力竭到每一个动作都不受控制地带上了神体本身的冰霜之力。
没过一会,他就发现,楚明姣满头柔顺秀发,被他用手顺过的地方都沾上了霜状的冰晶,再一看怀里的姑娘,已经沾惹了满身寒气。
“冷不冷?”他将人捞出来。
“什么时候了,你还说这些。”
生平第一次见识这么没有底线的做派,楚明姣气得掉了几滴眼泪,半晌,愤愤着咬牙:“搞偷偷摸摸丢回来这套是吧,秽气能有办法潜到凡界去,我也能找到办法祸水东引,将深潭里的东西通通引到四十八仙门的老巢里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