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姐？”

宋杳从他身旁挤进去：“你下午没去上补习班？”

“少给我扣帽子，”江柏奕重新把门关上，“我刚回来，热都热死了。”

宋杳不太客气地往沙发上一坐，顺便将空调温度调低了些。

她向右望。

客厅右边的桌台上，安静地摆放着两姐弟父母的照片。照片内的面容和蔼年轻，只可惜，他们永远这么年轻。

自记事起，宋杳便能感受到舅舅舅妈对自己极好。每回江蓉和宋平没有空，都是舅妈带着她和江柏悦出门玩。

宋杳八岁那年，江柏奕出生了。这个家里从此便有了一个调皮的小男孩，常常把舅舅舅妈惹生气，再装可怜地祈求他们原谅。

只不过这种吵吵闹闹的日子只过了两年。

在舅舅舅妈好不容易出游一次回来的路上，对向车道的货车司机疲劳驾驶，将车驶离了原本的车道，直直撞向舅舅的小轿车。

导致舅舅舅妈当场死亡。

宋杳记得那天，她一个人在家待到了很晚很晚。去认领遗体的江蓉和宋平什么时候回来她不知道，只是醒来时，江蓉苍白着一张脸对她说：“棠棠啊，换身衣服，我们去舅舅家。”

还是这间熟悉的客厅。

宋杳原本一直觉得这间屋子大得很，不然为何姐妹俩玩捉迷藏时，她总是找不到江柏悦。可就在那天，这间“大大”的屋子乌泱泱地站满了人，她连缝都钻不进去。

紧接着，耳边传来江蓉的哭声。那是宋杳第一次窥见母亲的脆弱，母亲念着：“哥嫂啊，你们就这么走了，柏悦和小奕怎么办？”她又念，“爸妈走得早，现在我连哥哥都没有了啊。”

十三岁的江柏悦牵着两岁的江柏奕，江柏奕号啕大哭着，明明不懂得这样的场景代表着什么，但他好像那么那么伤心。江柏奕哭累了，眼眶微红的江柏悦蹲下身，对着年幼的、什么都不懂的弟弟讲：“小奕，爸爸妈妈去远方啦。”

她带着哭腔说完，眼前便被眼泪模糊了一切，什么也看不见了。

舅舅舅妈去远方啦。

不知道为什么，宋杳突然觉得好难过。

那些往事已经过了很多很多年，但不知道是不是中午饭桌上和江蓉小吵的那一下，此刻的她忽然又重新心疼起江柏悦和江柏奕来。

“姐！”江柏奕终于忍不住抬手在她面前挥了一下，“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爸妈看，叫你好几声了。”

宋杳回过神：“没事，突然想舅妈了，”她揪了揪自己的小辫：“今天的发型就是她以前教我的。”

舅舅舅妈过世的时候江柏奕还很小，脑中几乎没有任何关于父母的记忆了。只是这几年，宋杳和江柏悦总是向他灌输着父母的好，久而久之，他便也能大致拼凑出父母的模样。

江柏奕不太想煽情，拍了拍冰箱门：“可乐还是橙汁？”

宋杳：“橙汁。”

江柏奕从冰箱取出两瓶冰镇橙汁，用一旁的启瓶器将瓶盖打开，插上吸管递给宋杳。

“柏悦姐呢，怎么就你在家？”

“我也不知道，”江柏奕说，“我一回来家里就没人。”

话音刚落，大门忽然被钥匙打开，江柏悦抱着两个快递走了进来。

“棠棠也在啊。”

“嗯，”宋杳坐直了些，“你买了什么？”

江柏悦随手将钥匙放到桌上，换了拖鞋。她顿了顿，才道：“我和林老师约了七月底去旅游，买了些一次性的东西。”

林老师是江柏悦的同事里和她最好的那位，宋杳知道。

不过她更好奇的是自己这个姐姐向来宅家，往年也不见她出去玩，怎么今年倒是愿意去了。

“不是吧姐，”江柏奕哀嚎，“你出去玩都不打算带我？”

“江柏奕，你以后有的是时间，”江柏悦把快递的包装拆开，“再说了，还有补习班，不许逃课。”

江柏奕抱怨地哼了两声：“我看你就是早有预谋。”

知道自己要去旅行便提前把他塞到补习班里去。

宋杳咬着吸管：“准备去哪玩？”

江柏悦想了一瞬：“上海。”

“怎么不去北城？”她问她。

江柏悦背过身去，将快递空盒子折了折，丢进垃圾桶内，“下次吧。”

“我还以为你会去北城呢，”宋杳继续说，“你之前不是自己去了一回，没能吸引你再去一次吗？”

江柏悦对北城有执念。

在父母还没出事之前，宋杳便知道她的目标一直都是北城的某所211。直到江柏悦高考完，按理说她的成绩应该足够去的，但她舍不下江柏奕，最终还是选择了本市里的一所师范学校。

包括后来，宋杳去北城上大学，也是江柏悦说希望她替自己去北城看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