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溺(261)
但他却找不到哪一个属于祁安。
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没用。
披着满身狼狈与匆忙,这趟他根本没来得及准备礼物,只想起上一个生日,小姑娘看见烟花时的惊喜神情。
他想为她再放一次。
也想孤注一掷地去赌一次,赌祁安能不能领会自己的意思,会不会下来见自己。
身上仅剩的零钱换成火机和烟花,陈泽野再次折返回到校园门口。
猩红火光从虎口窜出,已是隆冬时节,他身上却只有一件很薄的冲锋外套,本就偏冷的肤色被冰出寒凉,关节冻伤泛起暗红,僵硬的手指止不住颤抖。
半年来的折磨让他消瘦许多,下颌线条也愈发凌厉,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透着病态。
火线被引燃,焰火升入空中,点点星光绽开又坠落。
那一刻他的心情很复杂,像是拧结的麻绳般矛盾交杂,担心祁安不能理解这场烟花的含义,又担心她理解后不管不顾跑下来,看见自己这副落魄的狼藉。
那场赌注其实他是赢了的。
祁安几乎用最快的速度朝着外面跑去。
只是他没想到。
陈绍商一直派人暗中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。
在他被压制带走的后一秒,祁安气喘吁吁地跑到校门口。
他们就这样阴差阳错般,再一次擦肩而过。
这次出逃的代价,是一根断裂的肋骨。
陈绍商讨厌他这副满身野骨的模样,讨厌他所谓年少轻狂的反抗。
看见他这张脸,脑海中联想出死去的沈初宜,火气便蓄满烧到更旺。
四五个保镖反手按住陈泽野,那个时候他身体状态已经很差,反抗的力气很少,棒球棍迎面砸过来的时候,胸腔中立刻蔓延出血液的腥锈,额角逼出冰冷的虚汗,但他只是咬紧牙关,
吃痛地皱起眉头,没有表现出半分屈服的神色。
又一脚踹上胸口,他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。
陈绍商将棒球棍扔到一旁,半蹲下身在他面前,眼神不像在看自己的亲生骨肉,更像是看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。
他问陈泽野有没有知错,问他有没有后悔。
陈泽野却抬起头,嘴角残留着凝结的血痕,鸦黑睫毛下是很重的病态,听见这个问题,他居然慢慢勾唇笑了起来。@无限好文,尽在晋江文学城
那是他半年来第一次露出笑容。
他轻笑一声,淡淡说不后悔。
能用一根肋骨换一场她喜欢的烟花。
很值。
陈绍商那晚基本上下了死手,鲜血染红地毯,陈泽野再次被关进小黑屋。
奄奄一息之际,他蜷缩躺在地上,脑海里浮现的是祁安的身影。
他想,安安一定有看见那束烟花吧。
她应该会笑,笑起来的模样很漂亮,唇角弯起,眼角眉梢里带着温柔与暖意。
痛意逐渐麻痹神经,眼前也被蒙上黑色的滤镜,他对着黎北那个方向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缓缓地说:“宝贝。”
“十八岁生日快乐。”
“只可惜——”
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滑落,晕开泅出痕迹,后面半句话被溺在喉咙里。
“我没法陪在你身边。”
第98章 屈服
知道祁安受不了这些, 也担心她会胡乱自责,陈泽野对这段经历说得很概括,只告诉她确实有尝试回来过, 但最后没有成功。
祁安的眼泪从始至终没有停过, 琥珀色眼瞳澄满水雾,眼圈泛起委屈的红色, 目光柔柔落在他身上,看着他,只看着他,里面心疼的意味特别重。
陈泽野捏着她下巴, 把人微微抬高一点,灼热滚烫的吻落下,牙齿磨着她唇瓣,贴在唇边有些无奈:“怎么这么爱哭。”
祁安用力眨了眨眼, 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可怜, 可鼻音藏不住情绪:“那再然后呢?”
“为什么又去美国了?”
卧室里的灯光有些暗, 陈泽野视线垂着,眼睫落下密密一层阴影,手掌搂住她的脊背, 安抚的小动作没有停:“后来他觉得国内关不住我, 干脆把我送到国外。”
他用简洁又随意的语气, 把所有伤与痛一笔带过:“陈绍商把我送去洛杉矶,又在当地随便找了个所给钱就能进的高中,因为教学体制完全不同, 我降了一级重新到高二就读。”
再然后就和其他人一样, 高考,升学, 最后回国。
故事就这样讲完了。
很普通,很简单,看似没有什么波折。
祁安却说不出话,胸口好似被什么东西压住般,呼吸声变得很沉很重。
其实她心中还有很多疑惑没能得到答案,比如陈泽野为什么从来没联系过自己,再比如这几年他在美国过得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。
但好像不必问,也能料想,也能猜到他的答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