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溺(119)
墙上的分针不知不觉走过半圈,那时候刚好是晚上十点四十五分。
远处的烟花秀还在继续。
指骨摩挲在一起,十指相扣,祁安听见陈泽野开口:“好像还是不够圆满。”
祁安看向他:“嗯?”
他眼睫落了下,语气缓缓地抱歉着:“没给你准备什么礼物。”
祁安摇摇头,又弯唇笑起来:“没关系啊。”
“我本来也没什么想要的。”
陈泽野却说:“这不一样。”
“真的不用。”
祁安主动往他身旁凑了凑,歪头靠上他肩膀,呼吸交缠碰撞起来,琥珀色的眸像琉璃,透明又干净,她顿了下开口:“有你在我身边就够了。”
这比什么礼物都要好。
陈泽野很轻地笑了下,胸腔震动:“这就满足了啊。”
怕他不信,祁安加大力度点头。
先前那种难过劲儿已经过去了,她手摸上鼻尖想要多说几句,那道低哑的声音响起在耳畔:“可我觉得不够。”
祁安怔懵着发愣:“啊?”
呼吸停了秒,她在陈泽野的表情中发现端倪,蓦地意识到先前他是在逗自己。
她表情还是呆,眨眼频率加快:“你真的还准备了其他惊喜啊?”
陈泽野偏过头贴近,距离被缩减到五厘米,五官成倍放大,深邃的眸与高挺的鼻骨,眼尾那颗泪痣下耷。
说话的语气散漫,但是好让人心动。
他说:“怎么可能没有?”
每年只有一次,他怎么舍得让她的女孩失望,怎么舍得给她留下一丁点不圆满?
当然不舍得。
那一路祁安的心跳都好快,黎北深冬的风好冷,剜在脸上好似一把锋刃,可她却觉得身上的每一寸都是烫的。
被他攥紧的掌心发烫,被长发遮挡住的耳根发烫,心口更甚。
呼吸思绪乱七八糟都不是她自己的,耳边汹涌的喧嚣统统听不到。
所想所见所闻都与陈泽野三个字有关。
镇中心广场,二十一层天台。
好运气并不能持续守恒,电梯偏偏在这个关头停止运行。
两个人只好改成走楼梯。
陈泽野拧起眉为难,担心祁安的体力:“要不我背着你上去?”
“才不要。”祁安觉得自己根本没那么差劲,拍拍胸口保证,“我可以的。”
陈泽野也没强求,捏了捏她指尖:“要是坚持不下去要和我说。”
“好。”
狭窄幽静的楼梯间,声控灯时明时灭,斑驳的白墙上一高一低两道身影,风顺着未关严的窗口钻进来,落在地上的枯叶尘埃飘着打起转儿来。
淡淡的潮湿霉气混合冬的凛冽,脚步声哒哒回荡,他们走过一层又一层,发丝被风扬起,衣服下摆飘动。
祁安抬头看向身前的人,视线从他的肩膀向下,最后落在他们紧握的双手。
这种场景其实她经历过好多次,可就在这一秒,她竟无端生出一种私奔出逃的错觉。
走到十三层的时候,祁安气喘得有点急,陈泽野停下来陪她休息。
她今晚比平时更黏人,像小猫一样缩在他怀里,双手搂着他的腰,好奇心不止:“到底是什么惊喜?”
陈泽野揉着她的头发笑:“
上去就知道了。”
祁安仰着头眼睛好亮,眼睛唇角的弧度一点点加大:“什么惊喜我都会喜欢的。”
距离零点还有半小时的时候,两人终于推开顶层天台的门。
上面风更大,温度也低,陈泽野把她衣服向上拉严,担心地问:“会不会冷?”
祁安摇头:“不冷。”
陈泽野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,忽然抬手指向左前方:“安安。”
“看那边。”
半秒不到,砰一声闷响。
祁安向前跑到视野更开阔的地方,左前方的夜空中绽开很大一束烟花,如星火燎原般撕开夜幕,绚烂夺目后再坠入人间。
如此交替往复。
陈泽野站在她的身后,在他的视角里,女孩半仰起头,下颌与肩颈连出漂亮的线条弧度,金色烟火给她周遭蒙上一层滤镜,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。
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毛绒裙,裙摆及至脚踝,黑发柔顺过肩,头顶的皇冠零零散散反着淡光。
不止像公主。
更像新娘。
陈泽野大步过去,从后把人揽进怀里,他的声音从喧嚣中剥离,声线被风吹得沙哑,敲在耳膜像是酥酥麻麻的电流。
“安安。”
“十七岁生日快乐。”
“这束烟花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。”
“只属于你的礼物。”
祁安怔怔看着天空,眼睫和心口都开始发颤。
在这灯火烂漫的跨年夜,有一束烟花是专门为她绽放的。
不是为了庆祝新年,是为了庆祝她的十七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