孤儿区(30)
4号缸内,蓝铃花的茎叶透出健康的色泽,蓝紫色的花瓣上蒙着层细细水雾,花茎脆弱又优美,奶油色的花药稍稍探头,无一不显示它的生机。
即使博士将他的研究成果说得一文不值,支恰还是诧异。安全区在解决植物变异上投入了巨大精力,几年过去,却没有任何进展。不曾想,在某处不起眼的地下室,他竟看到了研究成功的案例。
他一时被蓝铃花吸引,脱口道,“如果需要其它样本做实验,可以寻找周围的种质库,封闭储存的环境下,一定能找到没被感染的种子。”
余昼抢先回答,“为了防止感染变异,多数能用的种子都被带到月亮上了,可能有剩下的……” 他话锋一转,“但找寻耗时耗力,我们很惜命,不提倡牺牲。”
支恰微微挑眉,没揭穿他的胡说八道。
博士的脸色在这之间再次沉下,转回身背对他们,自言自语似的嘟囔,“我什么都不需要,也不想再继续研究违背者,人类早就失去了和自然的沟通能力,自然只是回收他给予人类的机会,只是更换了主导,现在,这个世界即将被植物掌控,我选择顺从。”
按压器的的声响接连不断,在有规律的低频噪音中,支恰忽然明白了屏幕上的数据来源,那正是通过观测得来的植物电波,博士应该是在借此收集分析,整理出变异植物发出的信号,即可称之为植物语言的东西,从而得知植物的变化进程或需求。
这确实是一项极繁琐,且很难完成的工作。
按压器停止时,博士又毫无起伏地赶人,“无所谓,根系标本我有很多,赶紧滚出去。”
打从进门,双胞胎就到处摸来摸去,这里有太多新奇的东西,他们对那些谈话充耳不闻,唯在支恰要转身出门时,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,顺着右手边,跟着往外走。
经过电源下的标本箱,两人再次被玻璃缸里的活体树蛙吸引,挤在一起躬身看去,一个不留神,齐齐撞到了身后球状根系的标本柜,玻璃应声碎裂,合着标本散落一地。
两人立刻看向博士,然后对视一眼,互相拎上对方的肩膀,“赶紧滚出去。”
余昼见怪不怪,对支恰眨眼,“不是什么预知能力,只是超出的智慧。”
支恰忽略余昼,快步出了实验室,转而对双胞胎下命令,“没有博士的允许,以后不许进入这里,知道了吗?”
司洛特和纳提,一个看天一个看地,双双嘬着腮,装听不明白。
支恰面色一沉,重复,“回答,知道了吗?”
双胞胎同时瞄他一眼,识别到他的脸色,又双双,不情不愿地点头答应。
一旁余昼跟上来,分外感慨,“真羡慕他们,有一个关心他们的好哥哥。”
支恰再次忽略他的话,原路往外走,“像他这种科研人才,为什么会被驱逐,误筛吗。”
余昼目视前方,“是驱逐,安全区致力拯救人类,却把能拯救人类的神隔绝在外,这是不是本世纪最有趣的事儿?”
“为什么?”
“灾变最开始,博士的研究方向就和其他人不同,大部分研究人员主张恢复土壤成分或解决植物突变,只有他,旨在研究植物变异的可能性。在他看来,人类把病毒定义为灾变,植物却可能觉得它是上天恩赐,是伏蛰后的转机,他能做到置身事外,遵循演变,甚至觉得恢复植物突变属于虐待,相当于一种强制退化,当然了,他确定研究方向的依据仅是个人兴趣,并无对错探讨,但党同伐异,在人类灭绝的前一天,依旧奏效。”
支恰心中嗤笑,这确实是安全区的作风,他接着又问,“所罗门医疗,5ml的注射器,有什么特别吗?”
余昼似乎觉得好笑,“你觉得呢?”
“没有。”
“对,没有。”余昼歪头点了点自己的脑袋,“像他这样的顶级天才,脑子都少根筋的,他明明能做到,却不愿违背他的自然规律,可又忍不住找寻自然留下的小破绽,他难以取舍,陷入纠结,于是选择把困难抛给别人 ,狡猾且任性。”
支恰明白过来,显而易见,当下时局,某个医疗公司的某个型号的器械,不容易正好找到,“也就是说,他把决定权交给了你,如果你能找到他要的注射器,他就会继续研究,对吧?”
余昼和依旧混乱的copy挥手告别,“天才们的想法,实在很难搞懂。”
他这话支恰倒很认同,他一直觉得,司洛特和纳提的脑结构,要么是颗玻璃球,要么是颗钢丝球。
“按理说,就算是半成品,那管违背者也能卖出大价钱,你倒舍得到处扔着玩儿。”支恰调侃,“所以你和医院打交道,是为了那只,有可能改变世界的注射器?看不出来呀,还是个仁人志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