孤儿区(19)
靠在半人高的车轮上,货车扬起得灰烬在他们之前翻飞,余昼抱臂看支恰,“要不要一起去,就当散散心。”他眼含笑意,补充道,“康博也去。”
十分钟后,要带上路的东西依次装好,支恰估计这个时间双胞胎还没醒,便只叫上了正做清晨瑜伽的阿佘。
至于为什么不是季方允,因为那人消失几分钟后,被发现昏迷在车轮下,被揍得不轻,断了鼻梁和胳膊,直接扔进了医疗舱去挨钉子。
路上,支恰才得知此行目的是交换物资,目的地是直线距离几百公里外的昆虫博物馆。他对附近区域的构成并不太了解,只知道博物馆算几个帮派的中间人,牵线搭桥后,再从中牟点儿小利。
听忠姨的意思,学校是想通过博物馆,从医院那弄点儿东西,详细的就没再多说。
从学校到博物馆,途径的大多是变异区,为保证安全,路线尽量隔开绕远。无论走到哪里,余昼他们似乎都能找到乐子,在跌落的飞船上赛车,亦或在车子马力最大时玩儿抛接球,都是他们消遣的好方法。
中途他们失讯近十个小时,车队行驶了近二十个小时,于凌晨到达目的地,被接待修整,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晚上。
博物馆的首领是个干瘦的东南亚老头儿,半句中文不会,靠扩耳装饰里的同声翻译交流。他和余昼似乎是老相识,热情周至,邀请他这次一定多住几天。
晚餐他们用了鲜鱼招待,眼珠凹陷的河鱼躺在冰冷的金属盘,汤水在灯光下浑绿,一动勺子,鱼鳞就在汤中打旋儿。
余昼悄悄塞了块压缩饼干给支恰,解决了他难以下咽的窘迫。
吃过饭,余昼被首领邀去畅谈,其余人又各自回房间。他们的房间安排在地下室,空气不算太好。支恰补得那觉睡得不错,过了午夜也没有睡意,便去敲阿佘的门。
门开了,阿佘斜斜靠在门边,脸色生冷,“打扰我休息,你最好给一个能让我满意的理由。”
支恰眼眸含笑,格外真诚,“长夜漫漫,有美人陪伴总是好的。”
他的眼睛极吸引人,总是真诚,却又掩藏许多情绪,尤其笑起来,动人心魄不说,还要魂牵梦萦。但不巧,阿佘近视很严重。
支恰摸摸险些被门撞到的鼻子,无人相伴,便独自上楼去了。
这座博物馆在本世纪维修过,保留了每个展厅的实木展柜,已入夜,展柜的底灯却还亮着,将将衬亮玻璃后的标本,在昏暗巨大的空间里,犹如串联过往的时光碎片。
支恰悠闲地看过鞘翅目后,长久地停留在鳞翅目展馆。
他从没见过活着的蝴蝶。
——“巧了,这里也是我最喜欢的展馆。”
暗中,余昼特意放轻了声音,以免惊扰他,然后从支恰身后经过,在高墙拐角找到开关,推开盖子,输入密码,轻车熟路。
随着叮的一声,系统开启,冰冷的机械女声随之响起,展柜玻璃也依次亮起,粉蓝相间的发光字体快速变换排列,后定格住,透过玻璃的光影映在标本上。
除了机械女声变换着语言的参观声明,展厅房顶的立体音响还播放着场景音,不知是原景收音还是合成,雨林中丰富却精细的生命皆被捕捉到,在没有真正生命的标本室循环播放。
在大多数昆虫已消失的这个世界。
“我下楼时,正看到你进来。”余昼说着走近,“没有打扰你的兴致吧。”
有了灯光,一切都清晰起来,支恰同他一样客气道,“怎么会呢。”
“你看。”余昼站定在支恰对面的展柜前,声音轻得像是也怕惊扰这些带翅膀的小生灵,“一对保存很完好的绿龙尾,这里曾经还有几只很漂亮的玻璃翅蝴蝶,但被拿走了……”
支恰扫过他的侧脸,察觉到他说这话时,眼底浮现的寒意。
“安全区里的人就是这样,冠冕堂皇地掠夺一切。”转过身时,余昼又恢复了笑意,甚是温柔地看支恰,“我能看出来,你不是普通人,但为什么会被驱逐呢,只因为这条腿?”
支恰不答反问,“那你呢,为什么会被驱逐?”
“我是重刑犯。”余昼耸耸肩,平常聊天似得,“在筛选之前,就已经杀了很多人。”
“哦?因为什么杀人呢。”
“不太顺眼。”余昼似乎回忆了一下,又笃定重复,“确实不太顺眼。”
支恰笑笑,“那希望以后我们能多沟通,让我及时改正一些让你不顺眼的恶习。”
余昼乐出声来,“你还当真了?我要真那么凶残,都等不到居民筛选,早该被无害化处理了。”
当夜的对话,支恰一个字都没信。他能看出来,余昼身上有很正规的训练痕迹,就像他总能悄无声息地接近,不是军队出身,就是有相似历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