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见过凛冬(70)
大人们都逃了,剩下的呢?
剩下的是许梦冬,她什么都不知道,也什么都控制不了,只能留在原地,孑孓生长。
“我不怨我爸,我不是他亲生的,但他也没对不起我。”许梦冬说。
她始终记得许正石偶尔回家看她,会给她带好吃的,好玩的,会让她骑在肩头,会带她去结冻的河水上滑爬犁,牵她的手去邻居家吃杀猪菜,给她买黄桃罐头,亲手做山楂糕,过年时带她贴对联,拿划炮吓唬她,她哇哇大哭,再哈哈大笑去抱她......
她不怨许正石。
他已经做到了一个父亲该做的。
但,
但后来,
“后来我姑回来了......再晚回来半分钟,我真的会被他掐死。”
那天是清明,空气里有挥之不去的香火味,成了她此生绕不出去的迷瘴。
许梦冬双手端起碗,碗里的面汤已经凉了,面条坨着,她视若无睹喝了一口,眼泪就顺着脸颊滑到碗边,再落入汤里。
作者有话说:
这张写得我哇哇哭。感谢在2023-08-01 04:09:07~2023-08-02 23:58: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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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章 黄桃 “哭什么,有脸哭。”
许梦冬把碗放下, 盯着面汤上浮起的油花,它们不停扭曲着,勾勒出奇形怪状的七彩轮廓。
“你来上海找过我, 我知道。”
许久, 她开口说。
-
谭予去过上海, 在他们大学的第一个学期。
那时候许梦冬忙到头脚倒悬, 每天的日程大抵是学校、兼职的饭店还有经纪公司三点一线。
公司帮她接洽了几个剧本,都是投资不高的网剧,却也是当时的许梦冬能接触到的最高水平了。半个身子挤进娱乐圈,可没人告诉她娱乐圈那么那么大, 她在边缘到不能再边缘的位置, 这个圈子都繁华和奢靡都与她无关,她的愿望就是温饱,毕竟还有生活费和学费亟待解决。
她高中时朋友那么多,到了大学却成了孤家寡人。表演系的女孩子们大多数生活优渥, 她们早已经有各自成熟的牢固的社交圈,许梦冬挤不进去, 也没时间处理人际关系。
那时和她关系最好的人是钟既。
打算奔赴相同目的地的旅人,理所应当结伴而行。钟既也缺钱,但他比许梦冬厉害一点, 仗着一张好皮囊, 从高中时就接各种平面拍摄, 当过网店模特, 做过乐队, 还去综艺节目当过托儿......他也签了经纪公司, 精挑细选过的, 比许梦冬那家好了不知多少倍。
他们两个是班里唯二反骨, 专业课不敢旷,那么大课能跑就跑,老师嘲讽他们——根骨不定,就心浮气躁想接戏赚钱,这条路走不远。
许梦冬把头深深埋下去,脸蛋臊得通红,钟既却死猪不怕开水烫,他笑呵呵地和老师套近乎——老师啊,我就没打算走多远,我入这行就是为了赚快钱的,人各有志,求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,谢谢您嘞。
他拽着许梦冬出去接私活,两个人都用假名,背着学校也背着经纪公司,去高尔夫球场当陪打,在射击馆作陪练,反正都是有钱人玩的东西,他们以青春和姣好面容兑换门票,赚钱,赚钱,疯狂赚钱。许梦冬去剧组拍戏,钟既会去探她班,钟既被公司安排上一档选秀节目,通宵练舞,许梦冬也会在深夜等在他公司楼下,给他送一杯热咖啡。
是战友,是同伴,他们互相亮过伤口,所以惺惺相惜。
谭予去找许梦冬的时候,上海刚刚迈入深秋。
在那之前他做过不少心理建设,他也有自尊心,被女朋友甩了还要上赶着去要个交代,求个缘由,他心里也有气,可这点怒气在得知许梦冬父亲出事之后就悄然消散了。
他担心许梦冬自己一个人扛不住如此巨大的家庭变故,一个小姑娘,肩膀能有多宽敞?即便他们不是恋人了,起码还是朋友,他想,如果她需要,他得帮帮她。
谭予从北京飞上海,找朋友的朋友的朋友,终于辗转联系上了许梦冬的同班同学,对方甚至对许梦冬这个名字略有陌生,仔细想了想才恍然:“哦,你说许梦冬啊,她都不常来上课的。”
谭予下意识皱眉:“为什么?她怎么了?”
“没怎么啊, ”对方觉得莫名其妙,“她谈恋爱了啊,每天和男朋友出去,瞧不见人,也不知道忙些什么。”
终归是个沉不住气的少年。
十八岁,能有多成熟,能有多周全。
当下的谭予感觉自己被深深背叛了,上海的深秋天气不如北方寒冷,却也让梧桐叶子落一地,他踩着那些落叶,执着地在学校门口等了一整天,终于在深夜等到了许梦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