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人驾驶(87)
闻言,范琴忽而敛起笑意。
她垂下眼,轻叹了口气:“本来想瞒着你的……唉,你爸前段时间摔伤了。”
“什么?!”宋千翎紧张地睁大眼,“爸还好吗,他现在在哪?”
“不太好。”范琴摇摇头,“就住在前边的人医呢,趁他睡觉,我刚好来附近买点东西。
“医生说,他情况比较严重,就算愈合了,以后走路可能也是一瘸一拐的,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。你爸坚持让我别跟你说,我想你又不可能一辈子不回来看他,刚好今天遇见了,唉……”
望着连连唉声叹气的母亲,宋千翎犹豫着上前,轻轻抱住了她。
她能感受到母亲周身一僵,少顷还是抬手圆满了这个拥抱。
这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爱与关心的家庭。
犹记得她小时候,每次生病都不敢告诉父母,因为那迎来的不是安慰,而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责骂。
怪她不吃蔬菜,怪她睡觉太晚又起来太迟,怪她总看电视……
总之一切病痛,都能归因到这上面。
同样的,父母生病也不会告诉她,只会自己默默忍受。
唯有在这些时刻,她才会得知父母的病情——
“你爸上次痛风犯了还接你放学,你就是用这个成绩回报他的?”
“妈妈之前发着烧也天天给你做饭,你怎么就不听我的话?”
“……”
如果不是今天的偶遇,大概要等到她下次过节时回家,才会发现那个已经瘸腿的父亲。
她一点儿也不想这样。
周佩弦开着车,将她们一路载到了医院。
下车后,本着帮忙拎东西的理由,又随他们一道上了楼。
宋丰阳还在睡觉,宋千翎便没去打扰,只简单看了看后便退出了病房。
而后,在她的强烈要求下,母亲终于带着她去找了主治医师。
了解完大致情况后,宋千翎不死心道:“医生,请问真的没有可能完全恢复了吗?”
这大概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问题,闻言,他只无奈地摇了摇头。
宋千翎垂下头,鼻腔一阵酸涩。
宋丰阳是个极其好面子的人。
他大半辈子在单位里呼风唤雨,备受尊敬,转而忽然连路都走不利索。
这急转直下的落差,想必实在难以接受。
知道说再多也于事无补,宋千翎哑着嗓子道了声“谢谢医生”,离开了办公室。
有了她暂时守在这里,范琴决定赶回家收拾点东西。
一下午,宋千翎都静坐在走廊的长椅上。
自幼和父亲相处的画面,如走马灯般自脑中闪过。
和大多数家庭里的父亲一样,他总是沉默的、严肃的,却也可靠的。
他的臂膀坚实有力,走路时步子迈得又大又快,常常将她们母女俩落在身后。
她还记得订婚宴那天,父亲穿着笔挺的西装,双眼难得地闪着泪花,摸着她的头说“我们家千翎是个要出嫁的大姑娘了,以后就不要爸爸咯”。
虽不习惯和父亲亲近,但她还是使劲摇着头说:“才不是,爸,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看你和妈妈的。”
后面她到底还是让他们失望了。
转眼夕阳西下。
这之间,除了几次接打电话,周佩弦一直陪在她身边。
他少有的变得沉默。
只在她疲乏到低下头时,揽过她稍稍一用力,将她按在了自己肩头。
没过多久,范琴回来了。
宋丰阳仅在下午短暂地醒了一会儿,没多久又沉沉睡去。
范琴说,其实他愁得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。
而在白天时入睡,刚好也避免了见人。
宋千翎张了张口,说不出话来。
在周佩弦的提议下,三人在医院附近的小餐馆简单吃了一顿。
或许是工作繁忙,周佩弦这一下午频繁接打了不少电话,吃饭时也不例外。
在他又一次离席时,范琴压低声音道:“老实告诉妈妈,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?”
“什么?”宋千翎握着筷子的手一顿,“妈,你误会了,我们真的只是朋友。”
确实也不算是说谎。
“什么朋友会陪着你在医院守一下午?”范琴将信将疑地看着她,“妈妈之前不是说了吗,既然你不要我帮你找,那你自己得上心。我看他对你应该有点意思,抓紧点,别又浪费机会。”
如果,他是周佩韦的弟弟呢?
宋千翎鼓起勇气望着母亲的眼,很想说出这一句。
但眼下显然不是叛逆的时机。
比起她和周佩弦的关系,她更在乎父亲的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