伥鬼(73)
南离板着脸,踏着焰云而来,逄风站在他身畔,南明焰在他身边流转,却像暖毯般舒适,甚至会温柔地缠绕上他的手指,像是在舔舐。
几个修士立即迎上去,热情道:“丹景君,伤好些了?”
有眼尖的望见逄风,道:“丹景君带了弟子来?这可是稀罕事!”
南离冷冷道:“不劳各位挂心,还是快些干正事罢。”
青鸿曾跟他讲过,这种场合倨傲些更好,不必巴结讨好。对于这些老油条,越是傲气,他们越会重视。南离本身也不愿与他们多言语,倒遂了他的意。
逄风有些意外,他竟然在人群中望见了封缄。剑谷副掌门是个满头银发的瘦弱老者,他像是得了肺痨,此时正不住地咳嗽,似乎要将肺咳出来。
而在他左手旁,封缄依然披着有些旧的外袍,踏着磨了边的靴子,对一众仙首视若无睹,旁若无人地掏出一块绢布擦他的剑。
副掌门见他这幅模样,恨铁不成钢地又咳了两声。他特意嘱咐过封缄要穿新衣,不要在众仙首面前丢丑。封缄却淡淡一句“穿不惯”,将他的话噎了回去。
见了逄风,他古井无波的眼神里才现出几分波动,抬起头道:“林兄,别来无恙。”
逄风道:“封兄的剑法,似乎更精进了一些。可惜今日无法请封兄赐教,实在可惜。”
封缄收剑入鞘:“无妨,来日方长。”
人显然是到齐了,一些修士便开始寒暄起来,其中有人提到了登云试,便有修士开始起哄,让两人再比一场。
南离面色不虞:“我九阙弟子,不是你们取乐子的玩物。若想切磋,我倒是可以陪你们。”
他用野兽般威胁的目光扫视过在场的修士,所及之处的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。那提议的人也咽下一口口水,在心底暗骂自己为何如此多事。
南离抱着臂问:“你们要怎么处置?”
“都杀掉,”一人厌弃道,“至于那些刚入门滥竽充数的弟子?废了丹田再打残,扔下焆都便好了。”
南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。
逄风不语。
众人开始从山门鱼贯而入,眼中闪着难以抑制的兴奋。此时无人告诉这些道貌岸然的修士,他们此时的丑态,与嗅到血腥味的野兽无异。
掌门惶恐地跪在生满杂草的石板上,一下下磕着头,额头血流不止。
他颤抖道:“小人只是贪心!求诸位同袍高抬贵手,我愿交出一切灵材和弟子,只求——”
话音未落,南离的火焰便从口鼻中钻入了他的咽喉,他的四肢扭曲,在地上痛苦地挣扎,最终不甘地化为一簇灰烬。
他的左眼此时并不是碧色,而是一种近似于南明焰的金白之色,无人敢直视。
掌门话说得好听,魂魄却污浊得要命。杀了他简直脏了他的手。在至阳至刚的火焰下,掌门连魂魄都没有逃脱。
逄风忍不住捂住了右眼。
自从南离使用了自己的左眼,他的右眼也开始突突跳动起来,瞳仁颜色不断加深,最后化为深邃的、仿佛能吞噬万物的漆黑。
透过这只眼,他望见了那在火焰中哀嚎魂魄上缠绕着的东西。
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婴儿从母亲怀里被掳走,母亲被一刀贯穿胸口,婴儿则被卖到焆都做炉鼎。
弟子体内诞出仙骨,便以奖赏为由引他前来,趁机挖出仙骨,又将其魂魄封存在骨中以操控仙骨。
……
如此恶事,数之不尽。
他曾经是个小叫花子,缺衣少食的日子让他对金钱有了近乎疯狂的执念。靠着一副好嘴,叫花子成功笼络了门主,成为其心腹,又将其毒杀,取而代之。
只要能捞到油水,他无所不为。
而可笑的是,讨伐恒暮门的诸多仙首中,其中不乏买过他的炉鼎之人。
阵法一变,熊熊烈火在荒山燃了起来,山门火光映天,惨叫不断。只是它们不敢接近南离的南明焰,遇见便像是臣子见了帝王一般,退缩回去。
恒暮门的管事长老大叫道:“李大人,救我!您忘了我吗?您在这买的东西,都是我与您——”
后半截话还未脱口,他的脑袋便应声坠地。他口中的李大人,或者说是李长老,面色阴寒:“诸位道友,这贼人竟敢污蔑我!看我取了他性命!”
无头的尸首倒在一旁,手里握着一沓账本,火焰蔓延过他的身躯,将他焚烧殆尽。
如同炼狱。
封缄站得笔直,面前却是一个瑟瑟发抖小弟子。剑谷副长老看上去像是得了肺痨,虚弱不堪,出手却堪称狠毒。
他手中已经多出了十几具尸体,那些人的喉管皆不偏不倚,被划开三寸的伤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