伥鬼(69)

作者:银渔

伶牙俐齿的常青木在的时候,会替他辩驳几句。可他若不在,那些人便更加变本加厉。

逄风自然是不在意的,只不过有次觉得烦了,便在众目睽睽之下邀了舌头嚼得最欢的弟子切磋。

蔽日剑灵几日前便苏醒了,只是醒来之后似乎有些闷闷不乐。那弟子本体是只喜鹊,被逄风精准地斩落了羽翅全部的羽毛,却又没伤分毫皮肉,气得那人牙根痒痒。

逄风某日看见程必灰头土脸回来,额角青肿,灰头土脸。半日后,他才得知程必因与同门争斗,被罚了半月打扫落叶。

还是那只恼人的喜鹊,近些日子他又开始死灰复燃。程必不善言语,却被撩拨得心情烦躁,一个忍不住便出了手。

虽说虫妖一向惧怕鸟族,远古时期甚至会因鸟族以虫族为食而争斗,避日蛛却是个例外。它甚至以鸟为食。

程必甚至在双钳和尾刺上附了毒,所幸他毒蛊学艺不精,只是让喜鹊在榻上多躺了一月而已。

青鸿在这过后私下找过他,话中带着歉意:“我师弟他……平日不是如此。这次或许是骸的缘故。”

他英朗的眉宇间带着深深的倦意,青鸿揉了揉眉心,叹道:“希望小道友不要因此畏惧他。”

逄风:“若不是丹景君,恐怕我早已死了无数次,我又怎能畏惧他?”

青鸿道:“那就好。”

他起身欲走,刚走出几步,却被逄风叫住,逄风目光沉沉:“翟禾君……容我冒昧,如今九阙的境况,是否不太好?”

青鸿没有回头:“我本不应与你说,可到底还是瞒不过你……的确不太好,不过我和银翎自会处理好的。”

他从袖中掏出一柄折扇,扇柄是湘妃竹制的,密布着泪斑。扇面无字,却随意地用染料描了几笔,是如霜雪般清透的蓝,笔法肆意狂放,寥寥几笔便描绘出千里飞霜,以及狂风暴雪里振翅飞舞的——

没待逄风看清,青鸿便展开折扇,乘着一道劲风远去了。

他收拾了东西,还是照例去看南离。

南离服下了重明君的药,依然沉睡不醒。他依然是那头大得惊人的白狼。此时狼倒在床榻上,耳朵软绵绵地垂下来,耳尖的白毛油光水滑,看上去手感很好。

逄风毫不客气地揉了几下。

狼的两条长尾巴缠上他的腰,熟练地将他拉到怀中,南离翻了个身,舒舒服服抱着他继续睡。

风水轮流转,从前是逄风强迫狼陪他入睡,如今是狼强行抱着他睡。

南离睡了过去,逄风的手指却轻柔地扒开白狼厚实的皮毛,寻找着什么。

他清楚地知晓自己给南离留下的每处伤都在何处,往常逄风用剑柄打他,因此从未留下什么伤疤。可沉疴却不是那么容易好的,它们沉淀下来,化成了心魔。

逄风手臂上曾经也布满狼留给他的疤痕,可它们随着肉身的逝去,被一并抹除了。只有魂魄依然记着这一切。

指尖划过狼的左腿,如果仔细看,便会发觉那里的毛发有些稀疏。半大的狼外出狩猎,左腿被野猪的尖牙豁了个血口,最后不得不一瘸一拐回来。

有很多事,狼以为他不知道,其实逄风都知道。

胸口、侧腹……

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疤,有他熟知的,也有他不知的。逄风挠了挠狼下巴软软的短毛,狼舒服地发出呼噜声。

逄风又捏了捏狼前爪有些粗糙的肉垫,狼似乎有些痒,将爪子从他手中抽了出来,紧接着又是“砰”一声响。

他又变回了人的模样,只是耳朵和尾巴仍收不回去。青鸿先前曾嘱咐过他,南离的形态可能会不太稳定,因此逄风并不惊奇。南离用脸蹭了蹭他,又歪头睡去。

他一边用手指玩弄着南离的耳朵,一边思考着,南离在他死去的时间里到底经历了什么,才会变成如此的模样。

南离却又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碧绿的瞳眸。

先前他也有几次这样的举动,可即便是睁开了眼,意识却没有丝毫恢复的迹象。那双碧眼清澈得要命,完完全全是依赖主人的小狗眼神。

这次的南离也没有好转的迹象,他歪着脑袋看了逄风几秒钟,又将他抱回怀里继续睡了。

第52章 相似

梦见了久远的事情。

本来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忆起的、屈辱的事情。但是很不愿意承认,一旦想起便会恼羞成怒的是——

他的内心深处,其实对那座倾塌于火焰中的宫殿,有着归属感。除了那里,他似乎哪也去不了。无数个日夜栖身其间,不得不与平生最恨之人共枕而眠。他的魂魄被幽禁在那座监牢中,永远不得逃脱。

“不是的,”南离在心底一遍遍对自己说,“我有林逢,我还有他——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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