伥鬼(68)

作者:银渔

逄风不会让南离背负着杀死弟子的愧疚与罪孽活下去。狼只会知道,自己只是杀死并吞下多年来折磨自己、又夺舍了所爱的仇人。

他从淮安出来之后,就刻意在那串珠子上留下来些鬼修夺舍的痕迹,为的就是这一天。

狼见他动作,便用一只爪子死死按住逄风。挣扎间,一朵重瓣焰花从逄风的衣袋挣脱,轻飘飘掉落在了地上。

重瓣的金蕊花,这朵焰花此刻散发着恐怖的温度,周围的空气甚至因此扭曲。焰花光华流转,竟阻碍了狼踏在逄风腰腹上的动作。

狼瞳孔一缩,眼中浮现出迟疑与挣扎。

它有隐隐的预感,如果吃下这个人,自己会后悔。可又不愿意放弃到口的猎物。

一人一狼就这样僵持着。

狼到底还是没抵御得了诱惑,利齿摩挲皮肉,到底还是划破了一道伤口。属于曾经主人的血,淌进了它的口中。

甚于它无数次的想象,是诱人发狂的香甜。逄风如今的身躯同肉身不同,几乎是灵力重构的躯体,血液里流淌着属于月魄的香甜。

简直像毒药。

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大殿的门无风自动,径自打开,一道苍老身影突兀地出现在殿门,老者虽满头白发,身材瘦削,却有一股不怒自威之感。

最为奇特的是,老者的双眼中竟含着两枚瞳子。瞳子一黑一灰,两眼开阖间,混沌之气流转,万千星辰在那双的重瞳中陨灭复生。

在这双奇异的重瞳下,万物似乎都无所遁形。逄风心头一震,他此时看不穿老者的修为,可自己的一切,却都暴露在对方眼中。

想必这便是南离的师尊,重明君。

老者低喝道:“南离,勿造杀孽!”

话音刚落,重明君的双瞳中竟迸射出两道灼眼的耀白剑芒,剑芒直逼南离,没入巨狼头颅中。

巨狼应声倒地,重新变为人的模样,银发的南离蜷缩在地砖上,不省人事。

那双有些渗人,却又能看破万物的重瞳转向逄风:“你有什么话想说么?”

在这位面前,隐瞒是无用之功。逄风拖着酸疼的躯体,从地上爬起:“小辈原以为重明君会质问我,潜入九阙有何居心。”

重明君静静地打量着他:“世上并不是只有那头狼,能够看到魂光。只是我很好奇你这么做的原因。”

逄风:“您想必也知道,魂光并不代表一切,有人纵使没有恶念,身畔之人也会因之而死。有人本想为恶,却阴差阳错做了善事,积了功德。”

“不管出自何因,我确实做了那些事,我亲手杀了他的母亲,折磨了他十几年。这点我不会辩解,也不会后悔。”

他毫无惧色:“重明君如何处置我,我都无话可说。”

那朵焰花再次飘到了逄风手中,他低头摩挲着绢布一般的花瓣:“只是不要告诉他,林逢和逄风是一人便好。”

重明君却摇了摇头:“你想错了,此事我不会插手。”

“收你为徒,是青鸿和南离的决定,我不会干涉。九阙是存是亡,与我并无半点关系。路都是他们自己选的……只要不入歧途,我便不会插手。”

他眸光扫来:“救你,是因故友所托,问你此事,只是出于好奇。你大可放心,今日之事,我只当不知。”

逄风默然:“……多谢重明君。”

重明君淡淡道:“他受兽性影响太大,需静养几日,可你也知这不过是缓兵之计。我同样不会干涉你的决定,只是要提醒你,褪去他的兽性,只有一个人能做到。”

他甩了甩宽大的袍袖,白鹤与彩鸾鸣叫着,纷飞而至,用身躯组成了一片云。重明君抬脚踏上飞鸟的脊背,飘然而去。

重晴鸟无羽,却令百鸟拜服。

逄风移开目光,用目光描摹着南离睡着的眉眼。他此时沉沉睡去的模样很乖巧,像只耷拉耳朵的熟睡小狗。

每当这种时候,逄风总是有种奇异的自满感:这是他养大的狼。

“南离。”

他轻轻在睡梦中叫了狼的名字。

第51章 何方

有关妖骸的事,在银翎的威迫下,在九阙严密封锁了下来。但尽管如此,九阙之内私下里依然议论纷纷。

而急转直下的,却是丹景君的声名。

流言蜚语不断,皆是关于南离和他的心魔之事。而南离毕竟修为高深,因此畏他之人比憎他之人更多。

更有甚者,觉得他为了不相干的人族杀了朝夕相处的师兄弟,实在枉为妖兽。

在仇视人族情绪极重的九阙里,对南离暗中的不忿也愈发严重。只是这些逄风并不放在心上。他只是每日惯常去曾经的寝宫,去照顾南离,和他说些话。

南离受伤全因为他,因此逄风去照看他似乎理所当然。只是这般,恶言恶语也盯住了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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