伥鬼(34)
景帝直视着逄风的眼睛:“朕原以为淮安将亡于朕,而你捧着匣子而来,这一切或许皆是命数……”
他幽幽一叹:“你有所不知,朕五个儿子,如今已前后在授皇台中死去。若你不来,恐怕一国气运,再无人承载。”
逄风惊道:“为何?”
“如今的国运有恙,”景帝惨淡一笑,“或是由于三王内乱,或是因为太祖帝师当年的预言……如今国运如一棵老树,虽看上去枝繁叶茂,根却早已腐烂了。它早就不是婴儿能承受的了。”
“所以,你是否愿意接替朕,扛起这一国气运?”
逄风提高声音道:“陛下,恕难从命!”
景帝厉声道:“逄风!朕知你一时难以接受,可——”
逄风毫不畏惧:“陛下!承国之气运,为国而死,我身为淮安子民,不会有半点怨言。可我心早有所属之人,若要我娶不爱之人为妻妾,又怎有颜面见他,为万人而负一人,这便是对的么?”
那话语如玉,狠狠掷在地面上。
景帝似失了气力,跌回龙椅,神情似苍老了数年,低声道:“罢了……可能这一切都是命。”
“辅佐太祖称帝的帝师当年曾有言:淮安将衰于内乱,却亡于外患,这旗子便是当年他留下的,一共四面,只是在叛乱中失了三面。而如今你又带回一面,剩下两面各在反王手中。若能凑齐,也许能在外患中,救得淮安。”
他喉头动了动,艰难地补充道:“你担心之事应当不会发生。因帝师临终时言道,若是淮安能渡过此难,从此便……再不需要帝王。”
景帝望着逄风的眼睛:“如此,你是否能接受?”
逄风正色道:“既然如此,国家有难,我自当义不容辞。”
景帝似松了口气:“那便好……你这旗子,是谁让你捎来的?”
逄风惊愕道:“这难道不是陛下假托茶箱让林家送来的么?”
景帝眉头皱了起来:“自叛乱后,朕这里从来便只有一面旗子。”
第22章 诡现
景帝似想到了什么,脸在顷刻间变得煞白。
他劈手从袖中取出一把碧绿的珠子,摔在案上——是传讯灵珠,足足有十几颗。可此时其中四颗珠子已然光泽黯淡,内里竟裂纹密布,好像只要轻轻一碰,就要碎裂开来。
逄风知道这代表着什么——传讯灵珠另一端的人已经死了。
景帝脸色大变,喃喃道:“南淮……”
珠帘忽然间被扯开,五色玉珠滚落一地,来者竟是个皇宫暗卫。他满身是粘稠的脏污水液,跌跌撞撞闯入其中,一入内便双膝一弯,“扑通”一声跪下大呼:“陛下!护、护城河有怪物——”
景帝怒斥道:“荒谬!若是妖兽,朕淮安养着的那么多修士是吃干饭的吗!”
暗卫战战兢兢道:“陛下,那根本不是寻常妖兽!前些日子南淮也曾出现相似的怪物,端王乱党并未重视,结、结果六座城池的人,几乎被它们吃尽了!”
景帝勃然大怒:“如此重大之事,为何早不来报朕!”
暗卫声音颤抖:“陛下!我们安排在南淮的人早已联系不上,恐怕凶多吉少,南淮六城几乎在一夜之间沦为死城。若不是边界的军士发觉对面不再升起炊烟,恐怕我们还被蒙在鼓里!”
他带着哭腔道:“请陛下出手,救救京城百姓!那些宗门仙首借口妖怪术法诡谲,无一人敢动手!”
没等逄风开口,景帝便火急火燎披上外袍,将两面旗子揣入怀中,提剑便往殿门奔去。
逄风忙道:“陛下!”
景帝喝道:“你留在这,你是淮安最后的希望了!不能出半点闪失!”
逄风半步不让:“我亦有‘心剑’自保之力,况且我怎能眼睁睁看陛下死去!这实在太窝囊了些!”
景帝不言,只是冲出了殿门,殿门早有马车候着,他一骑绝尘,疾驰而去。
逄风追到殿下,南离见他完好无损出来,顿时喜出望外。可逄风却一把抓住他的手道:“出城,去护城河,赶快!”
南离听出他话语中的焦急,也不废话,瞬间化出原身。强横妖气在殿中弥漫,雪白的巨狼眼瞳幽绿,灵巧长尾卷起逄风,将他甩到背上。
待逄风抓紧他颈部的长毛后,狼长嚎一声,纵身跃向空中。
狼风驰电掣疾奔着,蹄爪下燃着火焰,双尾在风中如波涛翻滚起伏。几乎没用几瞬便赶到护城河。
此时护城河上的冰面已经碎裂开来,碎冰在河道浮着,椅子的残骸与血淋淋的断肢残臂混杂在一起,甚至一条明显属于孩童的细短手臂的还紧紧握着根铁扦。而在死气沉沉的水面上,探出了一个狰狞的脑袋。